“林伯!”还未进门,洛寻甜甜的叫声便已在门外响起了。
林捕头闻声将手上拿着的牛皮纸放进了抽屉里,然后起身朝着大门走去,他双手用力拉开门,便看见了门口背手站着的洛寻,露齿笑的开心,跟明媚的阳光一样。
“你这小家伙怎么来了,不是在帮王爷查案嘛,难不成这案子办不了,怕王爷责罚,就逃回家来了。”林捕头用一根手指戳了戳她白净的额头,表情虽然严肃,可话语里明明带着宠溺。
听着“回家”二字,洛寻心下一暖,急忙伸出双手遮挡住了自己露出的额头,面露委屈,嘟嘴道,“林伯你这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我那明明是想你了,才从那个阎王爷那偷偷跑出来看你嘛。你若是嫌弃我,我这就回去了。”
她冷哼,转身就准备走。可迈出了几步却发现身后那人没有挽留的意思,叉腰回头,就看见了林伯的了然一笑。
“林伯,你为何都不拦拦我,你让我这多没面子啊。”她抱怨,小脸皱着,微染红晕,像个可爱的小兽。
“我就是知你的脾气,才不拦你,我敢肯定你走不出三步就得回头。”林伯大笑着摇摇头,转身入座,从旁侧的桌案上拿了一碟桂花糕。他知这丫头嗜甜,所以这糕点也就每天都备在屋里,以防她哪天心血来潮来看他这个老人家。
“吃吧。”他伸手将碟子递给她。
“谢谢林伯,果然还是你最疼我。”洛寻莞尔一笑,接过碟子就迫不及待地捏起了一块,可还没等这糕点入口,屋外响起了急促地脚步声。
她长眸微敛,收了皮面上的笑。她知道,这下一步棋到了。
“林伯,林伯。”捕快李三焦急地呼喊着,他在门口不断地来回走动,双手互相摩擦,眼睛还时不时注意着那扇门,仿佛身在火场,烈火焚身,安息不了。
“何事这么慌张。”林伯推门而出,抬眼看着自己那个惊慌无措的手下。
“林伯,我们的兄弟说这之前盛极一时的杀人盗匪又出现了,好像藏匿在南城的一处私家院落里。我们的兄弟把那给围了,却发现门口的守卫全部被人击倒,兄弟们功夫不强,一时不敢动作,我就只好回来禀报,等着林伯你给我们下个命令。”李三音调不稳,显然有些难以平静,毕竟那“盗匪”把面目凶狠、身材魁梧的守卫都给干翻了,就他们那样的武学入门者,哪有胆量直冲进去,跟那个武功高强的贼子大干一场。
“你们十几个人,居然无一人敢动,还怎么做青州百姓的保护神。”林捕头面带愠色,显然不满他们的胆小怕事的样。
毕竟他们是捕快,是这个青州安全的保障。
如果他们都畏缩不前,又有谁来守护这一方平安。
听了李三的话,洛寻无奈扶额,本想着给这些衙门兄弟们扫清一下障碍,这下可好,反倒束住了他们的手脚。
而这寒也真是的,明明让他稍微帮扶一下,这下子帮人帮到了家,直接把带头的给赶回了家。
“林伯,我们和李三兄弟一同去看看吧。林伯你武艺高,有你坐镇,这兄弟们也有个心里的安慰。”洛寻摇摇林捕头的胳膊,言语间带着乞求。
“那好,我们一同去,让这贼子插翅难逃。”林伯声音激昂,他捏着佩刀就带着洛寻和李三赶去了南城的埋伏圈。
而在那里,十几个人正躲在墙根下,额上冒着细汗,粗喘着气,双手紧紧握着刀柄,无一人敢有些什么动作。
正当这气氛快要凝结,其中一人用低低的声音说道。
“林伯和洛姑娘来了。”
所有包围的捕快纷纷看过去,都下意识地缓了一口气,因为在他们眼里,这两个人就是衙门武力和智力地担当。
“里面情况如何。”林捕头依墙蹲下,将声音压到最小,然后朝着聚拢过来的手下们问道。
“尚未有动静,我们现下如何是好。”其中一人回答,直勾勾地盯着林捕头和洛寻,无法控制地喉结一动,双腿微颤,身形有了些不稳当。
“洛寻,你认为当如何。”林捕头转头看向正蹲着用树枝在地上勾勾画画的洛寻。
这突如其来的寻问,让她猝不及防,猛然一怔,有些找不到头脑。
“小家伙?”林捕头又唤她,这才让她寻到思想编了个说法。
“我认为我们现在应该攻进去。林伯你想,他先前和那些个武艺不凡的护卫交手,就算他全身而退,这体力也耗费不少。从兄弟们包围到现在,院子里都没有动静,他一定也在观望,因为他现在体力不佳,只能赌我们不敢冲进去,然后等他恢复如初,再出来跟我们大闹一场,这才让他有逃脱的机会。所以我觉得,我们现在就该冲进去,趁他病,要他命。”洛寻做了抹脖子的动作,朝着林捕头自信一笑。
因为这是她布置的局,她肯定大家冲进去一定找不到那个匪盗,只会看见一个每日以泪洗面的美丽姑娘。
要不是因为没有实证,让惩戒司不能明面上搅入这场局,她还怎么会费了这么多心力,一环套一环,下了这么大的一盘棋。
她叹气,看向林伯愈发的坚定的眼神,她知道她的瞎话奏效了。
她突然的灵光一现,还算是有理有据,让林伯下了决定。他抽出佩刀向前一挥,包围的捕快们了然。那靠门近的人就一脚踹烂了院门,所有人就蜂拥而上挤进了那个院子里。
可打眼一看,那院里只有一个坐在院中榻上摇着扇子,身形单薄的女子。
而当她看到这群官家人冲进来的时候,她眼中含泪,起身朝着林逋头和洛寻所在的地方跑去,可兴许是她身子孱弱,她脚下不稳,就跌入了洛寻的怀里。
打量着投怀送抱的女子,洛寻的眼中闪过了寒光。
那是个极其娇艳的女子,虽然穿着颜色浅淡的衣衫,却还是掩不住她的妩媚。她的一颦一态很是优美,那不是刻意的,而是出于天然的。那样的妖媚是刻在骨子里的,不让人觉得下作,反是美的出尘,让人挪不开眼光。
这一幕的美人垂泣,让洛寻想起了彼岸花。
花开彼岸,美的动人心魄。
“这位姑娘,你是哪家的女儿,怎会被关在这座私人的宅院里。”洛寻将她扶起,待看她站稳,这才松了手。
“回各位大人,小女名唤柳颜,是青州盐务使的女儿。”柳颜向他们行了个礼回道,身形摇晃,声音也有些低哑,显然是个心力交瘁的虚弱样。
她这话一出,捕快们躁动了起来。这柳家千金死而复生,一时间让他们有些疑惑。
“姑娘当真是柳家大小姐柳颜。”林捕头再次确认了一下,毕竟这突然出现的活人,还是让他也有些捉摸不透,可看她又重重点头,林捕头唤了李三去给柳家报信,让他们来辨一辨这柳颜的真假。
李三听了命令,麻溜地就出了院子,一炷香的时间后,就带着柳大人夫妇来了,而一入院,立马上演了一场苦情的戏码。
“颜儿,真的是我的颜儿。”柳夫人跑了过去,立马将那院中瘦弱的女子拥入了怀里。
“母亲,女儿真的好想你啊。”柳颜悲戚落泪,连带着柳家所有来的人都哭了。这哭声比河滩那次还大,而这般惹人眼的家庭温情是洛寻没体验过的,所以她没什么感觉,反倒是身边的一帮大老爷们有些偷偷抹了几把脸上的泪水。
这家人重聚固然很重要,但这谜底的揭晓更加的重要。
她抬步上前,朝着柳大人行了礼,“柳大人,卑职本不想打扰大人跟女儿重逢的欢愉时刻,可这真相未接,卑职还有些问题想要向柳小姐询问一二。”
“好,这失踪一案事大,险些要了我女儿性命,我倒要看看是哪个贼子敢把我的女儿绑去了。”柳大人一口答应,拍了拍了柳夫人,将她们母女二人暂时分开,然后给了柳颜一个宽慰的眼神,叫她说出真相。
“柳小姐,恕在下唐突,我想知道柳小姐可知是何人绑了你。”
“我不识得此人,只知他的部下称它胡公子,而他让我唤他煜郎。而我是在去赴孙家小姐的闺中宴会的时候被劫的,那时我被迷晕过去,一醒来便在这院子里,门外都是守卫,我根本没有逃跑的机会。”柳颜声音有些发抖,尤其说出煜郎二字时,眸子里都是嫌恶,而将事情抖露,旋即投入了柳夫人的怀抱,那低低的呜咽声再次响了起来。
“胡煜?竟是胡昌明的那个被放置在青州的侄子。平日我虽知他是个纨绔,却没想到是个这般的放荡子。颜儿你莫怕,为父一定给你讨给公道。”
“林捕头。”柳大人甩袖起身,朝着林捕头吩咐道,“本官要你将这失踪案的始末写个宗卷交予我,我回府便拟折子上奏。我虽是个没什么势力的,但就算是拼了我这条老命。我也要和胡氏一战,让这胡煜付出代价。”
“是,卑职尊大人令。”
林捕头行礼应答,对上了柳大人满意的目光。
“即是如此,本官便先带着我的女儿回府了,本官希望明日便能在衙门牢狱里见到胡煜那个贼子。”
“恭送大人。”
众人作揖行礼,目睹着柳家人的离去。
而看着那某纤细颤抖的丽影,洛寻的眸子变深,更添了冷意。
彼岸花,果真都开在死人堆里。
因为只有那样,花才红艳的跟血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