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寻捏着那碗热乎乎的梨水,她拿起里面搁置的瓷勺子,小心地舀了一勺,喂入了自己的口中,那清甜的滋味在唇齿之间散开,感受着喉头的甜,洛寻的心却生了些苦涩。
仰头一饮而尽,洛寻将那空碗放在了空青递上来的木盘子里,足尖触地,走进了那个放着医案的桌子。
伸手将那医案拿在手中,捻指翻开纸页,那熟悉的字就落入了眼中。
这是一本拓本,上面记录着君易的脉象,和君易平日里的身体状况。上面写着君易近日来有些身体乏力,却寻不得病因,也只做了风寒体虚处理。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的正常合理,可那人却知道这里面藏着的猫腻。
每一页的医案的右下角都用那熟悉的字写着他的怀疑。
洛寻一页一页的翻着,最后落眼在了那最后一页的那些小字上。
“美人蕴毒。”洛寻低声将那四个字吐露了出来。她知道这是三皇子和娆妖的算计,却不知那人将娆妖看的这般的轻。
“空青,你拿着我的印鉴去一趟宫里,就说王爷今早上朝走的急,将那披风落在了府里,眼瞧着这天发了阴,恐王爷受了寒气。”洛寻抬步走到了书案盘,拿起了一侧架着的毛笔,轻点浓墨落在了那纸上,那字随墨舒展,她将纸卷起塞入了空青的手中,又道,“将这纸条交给夜洺,让他照着上面的写着的方法去帮我从宫中取一样东西。”
空青朝着洛寻点点头,将纸条藏在了腰带里,就转身出了屋子。
洛寻目送着空青的离去,她的眸子微微眯起,手扶在旁侧的木门框上,那指甲微用着力,几道痕就落在了那里。
皇城里,大殿上的百官正在焦急地等待着君易。
他们看着高台之上那把金灿灿的空座椅,面上显露了怀疑。
毕竟在他们眼中,君易不是昏聩的君主,他从不会没原由不出现在早朝里。
殿中响起了人们交谈的声音,低低的,却还是落入了在前侧站着的各位皇子们的耳里。
“皇上今日是怎么了,这早朝已经开始了许久了,怎还是不见皇上的身影啊。莫不是身体有些什么不适,今日才一反常态,迟了些时辰。”一个官员压低声音说道。
“若是身体不适,又怎会不派人来通传,就这么让我们苦等于此。我看是有人的政论惹了皇上不高兴,所以这才当着面甩脸子。”另一个官员掐着嗓子回到,声音里带着些不耐烦的意趣。
旁侧的一个红衣官员挑着眉望着那两个摸不着头脑的随意猜测的同僚,冷哼了一声,“你们两个什么都不知道,就在这里妄自揣测,这般的张扬。”
“袁大人,你既讽我们不知其中的道理,那你且说说皇上今日为何迟迟不出现啊。”那两人有些气不过,低声怒语地问道。
“那今日本官就给你们说道说道,你们也知袁嫔是本官的嫡亲妹妹,她几日前回府省亲,给我说了些后宫的琐碎事。你们可知那猎场之上救了皇上的封妃的柳氏。”
“这事谁会不知,那青州来的小家女因为在猎场之上救了皇上,一跃成了四妃之一,这麻雀飞上枝头成了凤凰,连带着整个青州柳氏都受了荣泽,用一道疤换来的半生荣华,实在是划算极了。”那人声音有些激动,他偷瞄了一眼那后侧站着的柳大人,唏嘘不已,眸上溢出了艳羡之情。
“就是这个小柳妃,袁嫔归家之后给我抱怨,说自从这柳氏入了后宫之后,皇上日日宿在那明鸾殿里,不是被那小柳妃缠着推掉了文嫔筹办的十皇子的周岁宴,又是因为小柳妃的枕边话,周家父子的调回越都的机会到了嘴边却吞不入肚里,而且我今日入宫之时,偶然听到了那婢子们在那墙根处咬耳朵,说是昨日这小柳妃又寻了个理由,把这已经一脚踏入顾贵人宫中的皇上给抢了去,听那些人说,那明鸾殿琴曲笙歌一夜未歇。现下,皇上怕是被这个狐媚子搅弄的起不来身吧。”
那三人低声笑了笑,满带着戏谑,他们暗里压低声音责骂着娆妖是缠人的狐媚子,那尖酸的模样实在是丑恶极了,让人难以相信他们是些舞文弄墨、自诩清高的文客。
听着背后那些人的尖酸话,君成的眸子深了,垂在身侧的拳头紧紧握起,手掌背侧的青筋爆起了,他的身形微动,步子微挪了一下,就打算转身朝着那些人去了。
君辞瞥见了身侧人的异动,他伸出手臂,用虎口钳住了君成的肩头,朝着他摇了摇头。
君成感受着肩头的压力,他停住了自己的步子,将那心里的冲动强强压了下去,可眸子里还带着怒意,这副样子落入了君扬的眼里,他的唇角勾起了一抹笑,静听着身后那越来越尖酸的话语。
一下子娆妖成了百官心中的狐媚子,红颜祸水,一生伤情。
殿里,话语翩飞,殿外,空青捏着洛寻的印鉴到了皇城门外,瞧见了那个等在成王府马车旁侧的夜洺。
“空青,你怎么独自一人出现在这里,怎不见王妃,可是王府之中出了什么事。”夜洺扬声问道,却见空青环视了一下四周,撇了一眼那城门口的守卫,将那臂膀之上挂着的披风递在了夜洺的跟前。
“今日王爷走的急,将这披风落在了府里,瞧这天越发的阴了,小姐怕王爷受了寒,特让我拿着她的印鉴入了宫,将这披风交到你的手里。”
空青将那披风送到了夜洺的手中,趁着披风的遮挡,将那纸条偷偷塞入了夜洺的手里,捏了捏他的手掌,朝着他重重地点了点头,瞧着他明白了自己的意思,空青收回了自己的手,唇角勾起了一抹笑意。
“我一定会把这披风送入王爷的手里,你且先行回去,让王妃放宽心。”
夜洺紧攥着掌心里的纸条,递给了空青一个眼色,便目送着她的转身离去,直到那抹身影彻底消失在这皇城里。
夜洺将那纸条捏在了手里,小心地将它展开,凝眸看着上面的字,将他记在了心里。
夜洺抬眼看了一下远侧的大殿,便转身朝着那女苑而去。
抬步入了那女苑的院子,那管事的就快步朝着夜洺走了来,面上挂着谄媚的笑,横肉微颤着,态度恭谨地朝着夜洺款款地行了一礼,“不知夜大人到我们这女苑有些什么事,可是女苑里的人行为有了些什么逾矩,没想到竟惊动了惩戒司,还翻着夜大人跑着一趟。”管事小心地挑着眼打量着夜洺面上的表情。
“今日不是为了惩戒司的事,而是奉了成王妃娘娘的命令,来找女苑的管事们来问些私事。”
“哦,不知王妃娘娘有何想问的,老奴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管事微微抬着头,审视着夜洺面上的表情。
夜洺面容微微泛了红,微带着羞怯意,他的嘴巴微张了张,却一时说不出话语,这副不好意思的模样落入了管事的眼里,这个宫里看过各色人的老妇,很显然明白了夜洺禀成着成王妃的命令来到这个管理后宫妃嫔月信、云雨私事的地方想要问的是什么事。
管事掩袖笑了笑,盯着夜洺越发红的耳朵,打趣地说道,“新婚燕尔的夫妇想知道些私事也确实正常,只是老奴没想到成王妃娘娘会派夜大人这个铁血的男子来问这些女儿家的闺中事,也确实难为大人了。”
夜洺听着管事的话讪讪一笑,伸手抓了抓自己的脖颈,点了点头,算是肯定了那管事的猜测。
既是自己擅长的事,那管事的面上微浮着得意,拍了拍自己的胸膛,朝着夜洺勾了勾手,就带着夜洺朝着房里走去。
她招待着夜洺坐在了屋中的圆桌旁,抬手给夜洺到了一杯清茶,然后转身朝着那堆放着卷宗的地方走去了,埋头搜找着里面的东西。
夜洺在那处打量着她的形迹,环顾了一下这个女苑里的案卷室,他缓缓站起了身子,轻手轻脚地朝着旁侧呈着案卷的书架子走去,伸出手来翻找着那书卷上垂下来的木牌子,看着那上面刻着的各个嫔妃的名字,细细寻着洛寻想要的东西。
他扫眼巡视着那些木牌子上的名字,总算是在木架的尽头找到了刻着柳颜名字的木牌子,伸手将那书卷微微打开,瞧着上面记录的日子,夜洺下意识地点了点头,抬眼看了一下那个还在寻找的女苑管事,他将那书卷藏入了怀里,回到了那个桌案旁,细品着那杯中的清茶,等候着那人的搜寻。
一炷香的时间之后,夜洺从女苑离开,手里多了几本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