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扬察觉到了洛寻那闪避的眼光,他突然笑了一下,玉骨冰肌上泛起的那抹邪魅,惑人至极。他那薄凉的唇瓣不点而朱,勾勒出的那道弯弧,暗含着一份令人琢磨不透的诡谲。
君扬收回了那道目光,执起了身旁宫婢奉上来的长剑,他的指尖拂过剑鞘,终是在剑柄处捏指成拳,那红袖翻扬,衬出了一道银光。那剑刃破风而出,剑鸣震响,割裂长空,他出剑极快,剑影似流星,而伴随着他那灵巧的步伐,这剑舞的既刚且柔,有了一份一身祭国的女子的悲壮。
这时突响起了琴声,似猎猎的北风在呼啸,又似地动天摇,配合着长剑刺空的鸣叫,那展现在人们眼前哀戚画面被击碎了,似雪花纷纷扬扬而下,落在了君扬那如血般红艳的衣上。
梦虽破碎,但那哀情还残存着,那人陷在其中,挺肩收剑的伫立着,每一口的呼吸都混着寒凉。
洛寻看着眼前的那抹红,感觉着脸上的点点微凉,伸手触及而去,才知道那落下的是真的雪花。
“下雪了。”洛寻喃喃道,这雪来的实在是太巧了。
“皇祖母,孙儿这一剑舞,可让你满意了。”君扬将手里的剑归了鞘,拱手问道。
“满意,实在是满意,你这舞倒是让皇祖母想起了曾经在雪原的日子,皇祖母还记得那时也有一人穿着红衣献舞,那时的她比那剑高不了多少,舞起来是废力极了,谈不上美,却让本宫觉得那是全天下最好看的舞蹈。”
南太后长叹了一声,她瞥眼瞧着身侧威武不凡的儿子,她曾怨过他,可又能怎样了,帝王总是无情的。
她不可察觉地眸中闪过了一道冷光,但顷刻又掩下了。君易知道母后在想些什么,他不言语,下巴微微扬起,看着这纷落的雪花。
见其场景,柳妃轻勾丹唇,更有了一分的妖娆,她素手调弄着案上的茶盏,双手捧着送到了君易的面前,梨涡轻陷,顾盼间微笑道,“扬儿,你这剑舞的实在是好,只是要是没了刚刚那琴音的相衬,到底是会失了份味道。刚才是谁人在弹琴啊,这彩头可不能不要。”
柳妃扬声问道,这下面的人开始左顾右盼搜寻着到底那琴音是从何处传出来,刚才陷得深了,直到那音止都没有注意到。
洛寻也闻言望着,这时就看着一抹倩影抱着一把琴从末席款款而出了。
“娆妖。”她小声念着那个名字,一开口,这两字竟有些晦涩了。
“臣女柳颜参见皇上,参见太后。”娆妖盈盈福身,那长睫微垂,眸色里带了紧张,“臣女唐突,一时乘兴这才拨琴和舞,还望三皇子和柳妃娘娘见谅。”
“你这孩子,皇儿和本宫可没有怪罪于你的意思,反是你这一曲倒让本宫动容了。”柳妃的淡淡一笑,那指尖的玫红轻展,又缓缓道,“好孩子,抬起头来,让本宫细细看看,本宫很想知道是怎样的女子能有这般的心境,弹得出这么悲壮的战曲。”
闻言,娆妖款款起身,缓缓抬起了头,那烟水秋瞳里闪着微光,在那张相似的脸上带着的是不同于那人的娇弱和妩媚,君易的心神有些乱了。
“真是生了一副好面容呢。”柳妃夸赞道,那眸子轻扬,余光扫着旁侧身形有些呆愣的君易,转过了身来笑意盈盈地又道,“皇上,臣妾给你沏的茶要凉了,这是扬儿从青州带回来的,里面还加了些润肺的草药,茶凉了,这余味就苦了。”
君易看着案上那盏茶,茶汤很清,浮沫都被撇去,面上泛着光。
他小品了一口,那入嘴的味道实在是太过熟悉了,起初的甜,回味的苦。这面前相似的脸,这口中相同的味道,君易蹙额,看着身侧那个面容娇艳的女人,她唇角的笑还是那般的灿烂,面容沉静,寻不出一丝一缕的紧张。
温岚看着院中的那人,墨瞳里透过了丝丝的怨,她能容忍那人的女儿,却无论如何不能忍下一个和那人面容相似的女子,而最关键的是这人没有洛璎身上的骄傲,不是草原上的翱翔的鹰,这人是君易能够降伏的。
君扬淡扫这高座上的人,慵懒一笑,薄唇衔着淡淡地笑意,并不言语,自顾自地走到了那彩头地面前。
他扫看着那些个木盘上的玉饰,微蹙着眉头,指尖划过那冰凉的玉,细细挑选着,最后拿起了其中的一根玉簪子,上面雕着荷花,中空的蕊心里还放了个两个银球,轻轻微晃,就能发出声响。
他嘴角露出了满意的笑,恍若那罂粟的盛放,他转身朝着女宾席走来,最后在洛寻的面前停下了步子。他弯下了腰,还不等洛寻反应,这簪子已经插在了洛寻的发上,他手指将她垂落的青丝帮她归在了而后,而那片刻的触及生了凉意,不似君辞,是一种刺骨的寒凉。
“果然衬你。”君扬摸着下巴点头说道,然后拢了袖子大步回了自己的席上,舒服地躺倒,眼底仍是带着笑。瞥着旁侧的两个眸中蕴冷的男子,他也不在意,给自己斟了一杯酒就仰头喝下了。
而站在原地的娆妖,将那内里泛起的苦涩都给压下了。
“孩子,你也选个吧。”柳妃看着娆妖说道。
闻言,娆妖就将手中抱着的琴递给了旁侧候着的宫婢,然后走到了那桌案前,挑了个玉哨子然后朝着君成走去了。
“八殿下,这个玉哨还请你收下。”娆妖看似不好意思地把脸埋下了,那唇角染上了清浅的笑,红唇轻咬,这般娇俏让君成的心跳的有些急了,他伸手接下,还想说些什么,就看着眼前人急忙一礼就跑开了,那道背影就这么刻在了心里。
君成挠颈一笑,那大大的笑容看起来似艳阳,那般的爽朗。
可洛寻眉心微低,冷意渐起,这父子之争不远了。
一波刚平,一波又起了。
五皇子君炆从自己的席位上站起了,他朝着皇上和太后一礼,而这时君辞也站起身了,瞧着他们两人的出场,席间有了些咬耳朵的声音,多是不敢相信的,他们二人在别人眼中都是情感淡漠的,都是不喜凑这些热闹的,却没想到今日也有了一争彩头的念头。
“七弟这是何意,莫不是想和为兄一同献礼。”
“五皇兄误会了,皇弟只是看上了那盘子里的那个玉镯子,皇弟知道皇兄的眼光跟我一般高,这不是怕这看上的彩头被人夺去了嘛。”
“七弟果然很了解兄长嘛。”君炆回道,神色从容,他们对峙着,引得南太后有了兴趣。
“你们两个对头,小时候便会为了祖母宫中的一块芙蓉糕打架,没想到这么大了,还是这般的小孩模样。既你们都想要那个镯子,那就凭本事拿吧。本宫还记得少时你们二人喜欢投壶,今日就用这来一分高下吧。“
南太后挥手,那宫婢就把东西呈上来了,“本宫只给你们一人一箭,胜负如何,就看本事了。”
君炆和君辞朝着南太后拱手,然后就在那侧站定了,“七弟,要不你先。”
君辞转着手中的箭,悠悠开口道,”幼敬老。“
“老爱幼。”君炆回道,眸色仍是如常。
观着那两人的僵持,南太后有些无奈,这两个小子一碰上就这样,真不知道这前世是互相欠了多大的债,才如此这般的不对付。
“小五,你先来吧。”
“是,皇祖母。”
君炆捏着那支箭,瞄准了那个中心壶口的方向,他用力一投,就听着一声脆响,那箭就入了壶口,他勾唇一笑,看向了旁侧的君辞,“七弟,该你了。”
君辞点头,也不挪位置,抬眼瞧了那壶的位置,信手将箭抛出了,那箭稳稳落入壶口,看起来虽是平局,可这谁胜谁负在心中已然明了了。
“多谢五皇兄割爱了!”
君辞迈着大步走到那桌案前拿起了那个白玉镯子,面上泛起了淡淡的笑,转身朝着洛寻走去了。
目光停在那发上的簪子上,他的眉微微皱了,他弯下腰来,伸手一把将那簪子给拔掉了,丢在了一旁的木盘里,还顺手将君扬归置在洛寻耳后的青丝给抽出了,用手拨弄了下,就让它垂在了洛寻的耳畔,如此一通操作后才满意地笑了。
洛寻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这家伙地孩子气又犯了。
醋缸子上线,空气里都是酸酸的味道。
南太后瞧着自己的出息孙子和未来儿媳妇的打情骂俏,轻轻咳嗽了一下,就才让君辞反应过来手中的东西要送掉了。
他执起洛寻的手,将那镯子套在了她的细腕上,在南太后的暗暗提醒下这才不舍的回了自己的座位。
君炆心中有气,看着南太后交代宫婢送上来的另外一件彩头,他轻声吩咐了几句,那东西就送到了洛寻的桌案上。
这一下子,旁侧投来的都是艳羡的目光,只是那目光似刀,看的洛寻心里发毛。
果不其然,这宴会成了修罗场,她也成了这些小姐们眼里的公敌了。
洛寻暗暗长出了一口气,她起身朝着高座上的人恭敬地福礼,就找了个不胜酒力的借口暂时离开了。而在她走后,君炆也借口离开了,君辞瞧着洛寻的背影想追上去,却对上了南太后的目光,只见她摇摇头,君辞就安稳坐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