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南王府上,万灵音正在自己的房中来回踱步走着,她的手指不停地绞着那方丝帕,娥眉微蹙,那双剪水的眸子时不时地打量着那院门处的动静,焦急地等待着宫里头传来的消息。
“小姐!小姐!”万灵音的贴身婢子琉箬急匆匆地从院外小跑了进来,手里还端着一个檀木的盒子,脸上挂着笑,看到她这番地姿态,才让万灵音那颗悬着的心终是放下了。
她玉容漾起涟涟笑意,黛色娥眉舒展开了,好似青山迤逦,暗里有着款款的情意,她笑声双靥,色如樱桃的薄唇微起,声音里蕴着急色,“是谁?”
她出声问道,眸里藏着希冀,只可惜是她心中存着那抹侥幸。
“是颜王府的世子,小姐你看,世子选了小姐最喜欢的红玉作为谢礼,还亲自刻成了个小兔子,耳朵耷拉下来的,实在是乖巧极了。”琉箬说着就把那木盒子给打开了,万灵音就瞧见了那个安安静静躺在盒子里的小兔子,可她并不欢喜,她那双秋水般透亮的眸子逐渐暗了下去,她无力地坐在了那旁侧地凳子上,银牙狠咬着下唇,眼底里透露地都是不甘心。
“他不记得了。”万灵音苦笑着说道,眼前腾起了一片薄雾,泪不争气地顺着她那精致地面庞划下了,滴在了她那有着许多细小伤口的手上。
那是她刻木牌时留下的,那上面刻着辛夷花,一如那年他出手救下被匪盗劫持的她时在那深谷里瞧见的一样。
她以为他还记得,可终究是她自己的奢望。
她沉眸想着,掩去了那般可怜的卑微模样,她突然昂起了头,眼中雾气不在,取代的是一抹冷光。她唇角忽地勾起了一抹冷笑,起身走到了那铜镜旁,皓腕抬起,那芊芊细指抚上了自己的面庞,又恢复了之前的那柔弱样,声音轻细地说道,“走吧,去见见如今宫中开的最娇艳的花。”
万灵音带着琉箬出府登车朝着皇宫去了,而这时守在成王府的洛寻的也见到前来送信的陈嬷嬷了,她明眸微动,束素芊芊一挥,免了陈嬷嬷的虚礼,然后那绛唇轻启,这清冽的嗓音就传出了,似珠玉落盘,悦耳非常。
“老奴来向送信物了。”陈嬷嬷将手里的木盒子送入了空青的手中,得了洛寻的点头示意,空青就扳动那铜片将木盒子打开了,那里面装着的是一个玉佩,羊脂般的白玉,上面还刻着云纹。
洛寻慢慢撩起了泽唇边那道款款的弧,泠泠的眸中染开了那莹莹的流光,情意缠绵缱绻,又忆起了那时的初见。
“有劳嬷嬷走这一趟了。”洛寻淡抿红唇,柔声道,绯颜起,显露着那女子的娇俏。
陈嬷嬷会心一笑,忽想起了那日回宫跟太后娘娘呈报消息时,主子面上绽出的笑颜,她当时听着主子的打趣,仿佛又见到了当初那个在草原上策马的女子,那时的主子是多么的自由啊。
“郡主,老奴有一言要讲,这是太后让老奴递的话。”
”嬷嬷请讲。”洛寻收了笑,对上陈嬷嬷那张似笑非笑脸,一下子心中陡然有了些紧张。
“太后让老奴告诉郡主,如今皇上已经把这将军府赐给郡主了,郡主也该从成王府搬离了,毕竟这男女大防还是应该讲究的,否则还不知道会传出些什么闲话。“
听到这,洛寻的脑袋一下子空白了。连带着身旁的空青,眸子里都带着慌张,那怅然地感觉攀上心头,内里有了苦涩。
这是被长辈给棒打鸳鸯了?
一旁的陈嬷嬷瞧着洛寻怔在那里的紧张模样,忍不住地抬袖噗嗤一笑了,自家的主子素来喜欢逗一逗这些个小辈,最喜欢捉弄的就是七皇子,可七皇子最是沉稳,无论主子怎么变着花样地捉弄于他,都被七皇子给化解了。
这主意打不到七皇子的身上,索性这自家的主子就瞧上了未来的孙媳妇,非要开个玩笑。
如今自己也得跟着演戏,陈嬷嬷又笑了一下,对上了洛寻那双满带着迷茫的眼睛,这才淡淡开口道,“太后口谕,老七狡诈,从不着本宫花招,本宫心里不快,烦绪难解,寝食不安,顾责令云岚郡主洛氏迁居将军府,让老七一尝心痒难耐之感,以缓本宫心中哀伤。”
“啊?”洛寻惊呼出声,显然这出乎了她的意料,这话带着孩子气,她全然想不到那高高在上的太后,上一届的宫斗赢家竟然是个这么可爱的老太太。
她愣在了当场,直到陈嬷嬷催她接旨,她才回过神来,朝着地上一拜,算是遵了旨意。
她目送着陈嬷嬷的离开,这才松了一口气,细细品味着那段话,那盈盈的笑意就似盛放的花一样绽在了她的双颊。
其实她也很想看见君辞那心痒难耐的模样。
宫墙深深,洛寻再一次的看到了。
她抬步入了那御园,就瞧见了那安置在庭院之中的席位,环视寻找着终于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她小跑过去,一张大大的笑脸就摆在了季慈的眼前,观着那人唇角勾起的淡笑,洛寻那轻灵的声音就响起了。
“季姐姐,几日不见,姐姐的模样是越发的好看了。”
“属你嘴甜。”季慈伸手带着洛寻入了席座,唇畔染起清浅的笑,用似轻铃的声音说道,“我就知道,你这丫头鬼点子多,一个花牌难不住你。”
“这不是也难不住姐姐嘛,姐姐一样是个聪慧的。”
“我不过是运气好,我再是普通不过了。”季慈摇摇头,柳眉微蹙,微微失神的眼色被看入了洛寻的眼中。
“可运气何尝不是一种能力了,这是他人羡慕不来的。”洛寻握住了季慈的手,给她了一个安慰的眼神,然后抬眸看向了那女人堆里,瞧见了不少上次从未见过的脸庞。
“怎么,可是觉得面生?“季慈发问,循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
“嗯,许多是我上次未见过的。”
“往年这百花宴最出风头的便是温家的那几位小姐了,依仗着皇后娘娘,她们向来最是嚣张,有他们在好多姑娘辛苦准备了多日的才艺都没了殿前施展的机会,还要心中含着委屈的给他们助兴。可话说的难听些,温家的那几位小姐除了温蘅是个才女外,其余的都是些资质平平的,这次太后出了这么个难题,又派了宫中的嬷嬷去守着,那几个一下子没了法子,就这么落选了。”
季慈伸手出去,指向了院角处的一棵古树,随着她手指的方向,洛寻看了过去,就瞧见了孤立树下的温蘅,许是察觉到了洛寻探查的目光,温蘅侧眸和洛寻四目对上,那似寒潭的眼中泛着锐利的光。
得,到底是躲不掉,又不知道今日这宴又会有些什么幺蛾子。
洛寻被她看的心种发怵,索性牵着季慈朝着御园后面的花园去了,她踏上小桥,入了那园中的一座亭子,倚在那亭子的栏上,看着那水中抢食的锦鲤,唇角衔着笑。
她看的认真,全然没有注意到身后一个人的来到,季慈看着那穿着青衣的君炆,有了一瞬的紧张,垂首恭谨,就打算开口,可在这时偷瞥见了君炆那噤声的动作,也只好遵了命令,在一侧静静候着。
“季姐姐,你知道吗?鱼只有七秒的记忆,也就是你们说的一弹指的时间,我曾想过,要是能跟鱼一样就好了,弹指之后什么都不记得,那还会有那么多的烦忧啊。季姐姐,你说是吧?”
洛寻转过身,看到的却是一张从未讲过的男子的面庞,洛寻打量着那和君辞有些像的眉眼,她在脑海里细细思索着,总算将眼前这个青衣的男子给对上了号。
“洛寻见过五殿下,是洛寻失礼,竟没有察觉到殿下的到来。”洛寻盈盈一礼,就瞧着那人大手轻抬,免了她的礼数。
“不必拘礼,说来倒是本王扰了二位姑娘的兴致了,本王不过是找个地方躲一躲兄长们的盛情邀酒,倒是要请云岚郡主给本王个面子了。”
“殿下这是哪里的话,这皇宫是殿下的家,在自家如何,何时需要外人赏面子了。”洛寻出声应答道,垂眸不去看君炆那投下的探寻的目光。
“你说你想身似鱼,可做那池中的鱼,任人宰割,全然不记得自己处于的地方有多么的险恶,当真会是件好事吗?”君炆眸子眯起,冷声问道。
洛寻闻言,轻笑道,“或许不算好事吧,但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洛寻抬眸,他们四目相触,看不清对方眼底藏得深意,他们就这样对峙着,感觉周遭的空气都凝结了。
正当他们两人僵持不下,有一道蓝色的身影出现在了那园中,他朝着那亭子的方向挥舞着手,大声喊道,“五皇兄,你怎么在那处躲着啊,皇弟我给你说你今日可是跑不掉,大皇兄突然回来了,殿里也就七哥还能撑一会,你快点回来,替我们挡一挡啊。”
“五殿下既还有事情,洛寻和季姐姐就先告退了,算来百花宴就要开始了,要是迟了,就失礼了。”
洛寻屈膝一礼,然后牵着季慈就走了。
而君炆瞧着那抹倩影的离去,缓缓念到,“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鱼之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