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之间,十几年的怨恨全都错了位,原来他一直恨着的人竟是自己的亲生父亲,这让他如何接受?!自己的生父白景觞到死之前都叫着他孽种,又叫他怎么释怀?!
更何况,就在他一直以为白羽是他世上唯一亲人的时候,又突然被告知了两人没有血缘关系,所有的羁绊都像是断了线一般,在这短短的,一炷香不到的时间里,竟是变得与这世间毫无瓜葛,孑然一身……
思及此,白渊只觉胸口越来越闷,突然喉头一甜,体内的鲜血逆流,从口中喷薄而出。
“渊儿!!”
白羽赶紧上前接住摇摇欲坠的白渊,将他揽进怀里,运气探了下他体内的状况。
本来已经快要稳定的真气,因为刚才的波动而在体内四处乱窜起来,又因为白渊身子虚弱,无法将其封锁,以至于真气正在慢慢往外流失。
可恶!
白羽在心里暗骂,为何自己要在这个时候将实情告诉给白渊?!自己明明可以顾全大局,再行事的。忍辱负重了那么多年,在狂宫中遭遇的任何打骂虐待都熬过来了,为什么偏偏遇到渊儿的事就乱了步调?!
他取出长剑向手腕处划了一刀,将流下的血喂进白渊的嘴里,随即赶紧提息运气,将自己的真气不断地度给白渊。
因为这一次是心疾所发,白渊在潜意识里抗拒着白羽的治疗,所以这一次度气持续了很久,直至窗外光线已是蒙蒙亮,白羽都未曾离开过半步。
“宫主,不好了!”
突然,没有任何传令,蜂鸟冲了进来,惊扰了正在调理气息的白羽。
“怎么了?”
“五派带领着武林各名门攻打而来了!”
“你说什么?!”
白羽突然站起身,只觉头一时晕眩,差点没有站稳,应是刚才用了太多精力来治疗白渊。
“为何会如此快?!不是应还有两天才会抵达吗?!”
“属下不知,可他们确实已攻进大殿。”
“……那个混蛋!又上了他的当!”
白羽怒不可遏地双手挥掌将门打破,往外迅速奔去,赶紧冲到了地牢里,他没料到武林竟是那么快便攻来了,而在这关键时刻,自己又损耗了不少内力,他不得已,只得将药池里浸泡着的,尚未炼制完全的药人捉出,吸取尽他们的血液。
内力虽不如刚练就七重的时候浑厚,但一时间,也将损耗的补回了不少。
“宫主!”
一手下慌忙跑进地牢,满身伤痕地跪在地上。
“他们已突破大殿了……”
“废物!”
白羽大怒,转身将其人狠甩向地上,被掷之后,那人当场毙命。
“什么所谓的名门正派,不过都是些偷袭的狗贼!随我出去,杀光他们!”
“是!!”
众随从领命后,迅速地往大殿处赶,本来金碧辉煌之地已是被毁地狼藉不堪,门槛破裂,房柱倒塌,那蜀锦朱丹帘帐曾经是天边霞光披衣,而此刻竟是被刀剑毁得只剩片段残渣,俨然成为了狼藉战场,数百名身穿墨衣火蛇纹的狂宫教徒与正派人士厮打在一起,场面混沌不堪,地上还躺着无数负伤者,看来双方都已是死伤颇多。
倏地,一人在这混乱不堪的战场上,手持铜剑从人群中厮杀出来,朝着白羽飞驰,狭长的凤眼怒视着他,丹青发带随尘土飞扬,腰间的血色玉佩在阳光下显得更是刺眼无比。
白羽握紧手中的玄铁剑,他知道,这来势汹汹者定是渊儿心心念念之人!
“云清风!”
“白羽!”
“杀了你!”
“杀了你!”
这两个男人皆怒不可遏地冲向对方,手中的剑气震天动地,气场里已容不下一微尘,身旁人见势不妙,赶紧往后撤离,周遭的空气似乎寒冷得冻结了万物般,抢走了众人呼吸,两剑触碰的瞬间,该会有怎样的惊天动地?!
上无阁是狂宫中最为隐秘的地方,即使外面已是血流成河,在这里依旧像置身世外一般。
白渊因为虚弱躺在床上昏睡着,忽觉有人轻摇着自己,他缓缓睁开眼,看见蜂鸟正坐在床边。
“蜂鸟……?”
“外面已是大乱,你随我走。”
见白渊已醒,蜂鸟赶紧拉扯起他的手,将其拖下床往外奔去。
就在快跨出房门之时,白渊死命地停了下来,欲挣脱开蜂鸟的手。
“我们去哪儿?!”
“自然是安全的地方。”
听其如此一说,白渊深觉不对,狂宫上下皆知,上无阁是最为隐秘安全之地,怎会有人还往外跑?
“你不是蜂鸟,你是谁?!”
“……唉。”
见身份被识破,那人叹口气,松开了白渊的手后,将自己脸上的人皮面具给撕扯了下来。
白渊惊恐地看着这一幕,然而,面具下露出的脸让他略微诧异,他本以为定是个凶神恶煞之人,不成想,那人面目清秀隽逸,唇红齿白,细长而蕴藏着锐利的黑眸此刻正不偏不倚地看着自己。
“你是谁?”
“花灯会。”
“……?”
“谢家外。”
“……?”
“凰羽。”
“你是安自若?!”
白渊想起了离开谢家时,碰见的那个在花灯会上与之争吵过的小贩,那人便是给他凰羽的安自若。
男子点了点头。
因为之前见到安自若时,是他易容的小贩模样,所以这还是白渊头一回见其真容。
不过,早就听说安自若器宇不凡,今日一见果真是令人叹服,干净白皙的面容上完全看不出岁月的痕迹,若不是那夹杂着些许银丝的头发,哪儿看得出眼前人已是不惑的年纪?
“不过,安前辈怎会在这儿?”
“是云清风拜托我来的。”
听前辈提及云清风的名字,白渊心头一震,“云清风?!”
“我本是大隐于市,过着我街头巷尾的生活。突然一天,姜安找到我,说是新任武林盟主知道我善于易容,想要请我帮忙,我虽知求我之人便是云清风,但我一心只想隐居,本不想过问任何江湖事,所以我回绝了他,但他似乎已经料到了我会拒绝,于是让姜安递给了我一张纸条,说是只要我看了上面写的,便会改变主意,于是我将信将疑地打开……”
安自若看着白渊,停顿了片刻,“你知道上面写着什么吗?”
白渊疑惑地摇摇头。
“上面只写了一‘情’字。”
“……”
“世人皆以为我安自若隐居是因为左腿的伤疾,然而,真正的原因,还不是因为那个字……”
安自若转过头,朝白渊步步走近,仔细这么一打量,果然能看出他左腿细微的不自然。
“万丈红尘有几人看得破?经历过情痴方知情痴,我来,不过是成就云清风的情字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