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画舫老板身上还穿着季卿见他时的那件衣服，只是早已残破得不像样子，依稀能辨出个影儿来。他脚尖堪堪够着地面，又站不稳，全身的重量只能依托于锁链的绑缚，而就是这唯一可以依托的地方，也早已血肉模糊得不成样子。
陆行远正站在画舫老板面前，手执一柄匕首，匕首刃上带了倒钩，只要扎进人身体中，必定要带些血肉出来才肯罢休。
杀人必见血，很有陆行远的风格。
季卿只看着匕首上泛的寒光，就能想象那有多疼。
此刻的陆行远手执匕首站在“血人”面前，面无表情地看着画舫老板，脸上审视意味浓重。
从未见过这样的陆行远，季卿瑟缩了一下，不由自主地摸上了自己的脖子……
陆行远轻轻吹了吹刀刃，一束寒光便从刃上散发而出，看来是柄好匕首。
可陆行远却毫不关心这些，只见他将刃尖轻轻在画舫老板的胸前游弋着，说道：“究竟是谁派你火烧画舫的，这么多天了，还没想起来？需要我帮你想么？”
经过许多天的折磨，画舫老板早已气若游丝。如不是陆行远为他吊着一口气，恐怕他早就一伸脖子见阎王去了。
此刻，画舫老板颤颤巍巍道：“没……没有人指使我……画舫失火是个意外，还请……还请王爷放过我船上那些乐师们……”
老板的确是个好老板，都已经自身难保了，还不忘船上的伙计。
老板的话虽然断断续续，却说得极为真诚。只可惜陆行远却连半个字都不相信。匕首忽然停住，似乎是找到了个下刀的好地方，陆行远照着老板的肋骨下三寸重重捅了进去。
“哦？意外？”陆行远道，“湖心画舫经营了几十年，我一上船就发生了意外，这个意外还真是挺巧。”
“唔……”匕首插进肉里，再出来时，便是一片血肉模糊。
画舫老板虚弱道：“真……真的……王爷若是不信，大可去彻查，我敢拿自己性命作担保，那场火的确是场意外……”
陆行远却似乎对此颇为不屑道：“你的性命值多少钱，也配担保？再说，你以为你进了宁王府之后，你的性命还在你自己手上吗？”
画舫老板：……
但画舫老板的话倒是提醒了陆行远。只听陆行远道：“不过说起来，你也年过四十了，我听说你家中还有一妻一女，你这次被我关了这么久，她们不会担心吗？”
陆行远话中威胁意味明显，隔着房门，季卿只听到锁链被慌得叮当作响，画舫老板道：“你有什么事冲着我来，不要为难我的妻子和女儿。”
终于戳到对方的痛处，陆行远满意地笑了：“我对你的妻女并不感兴趣，如果你肯配合，我自然也不愿意打扰不相干的人，你说是不是？”
锁链终于不再发出响声，画舫老板败下阵来，低着头道：“我说，我什么都说，你不要为难我的家人……”
接下来的话，季卿便没有再继续听下去了。
回去路上，季卿脑海中一直反复重现着密室中的画面。今天的陆行远与平日里季卿见到的陆行远都不同，褪去了温柔的伪装，将残暴嗜血的一面展示得淋漓尽致。
或许这才是陆行远的本质……
季卿不知道。
脑子里乱的很，前一世这一世，包括绑定快穿系统后的每一个世界扔历历在目，季卿脑海里全都是陆行远的影子。
温情脉脉的，春风得意的，残忍嗜血的，都来自同一张面孔，季卿突然觉得，他开始不认识陆行远。
千人千面，究竟哪一个是真正的你？
躺在床上想着想着，不知不觉间，季卿竟是睡着了……
半夜，季卿感觉到陆行远轻手轻脚地爬上了自己的床。
大概是怕吵到季卿，陆行远连盖被子都显得小心翼翼。
即便如此，季卿还是醒了。
“吵醒你了？”感觉到季卿的变化，陆行远索性双臂环上季卿的腰，两人便紧紧地贴在一起。
季卿摇了摇头道：“我睡觉轻，是当暗卫时的习惯。”
陆行远淡淡“嗯”了一声，又道：“今天密室里的事，你全看到了？”
“嗯。”季卿道，他并不意外陆行远会发现自己，既然是陆行远自己设计的密室，有些防范机关再正常不过。
陆行远听着，将头埋进季卿的颈窝，温热的呼吸喷在季卿脖子上。“害怕吗？”陆行远问。
季卿想了想，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其实他是有些害怕的。但他知道，若是自己说了害怕，陆行远心中只会更加不安，这对自己来说并没有好处。
或许是为了增加可信度，季卿又补充道：“我以前做暗卫时，血腥的场面见过不少，你那样并不算特别。”
似乎信了季卿的回答，陆行远心下稍稍放松，他长长舒了口气道：“不怕就好。”
在来的路上，陆行远一直诚惶诚恐，提心吊胆。他怕季卿见过了他的真面目而害怕他。他向来是个矛盾的人，一方面既想将自己最真实的一面展示给恋人看，一方面又怕季卿看过之后会怕他疏远他。
陆行远一直知道自己心中藏着残暴的一面，也深知这份残忍和嗜血是与生俱来的，改不掉，他喜欢又惧怕这样的感觉，甚至经常在午夜梦回时，惊吓起一身冷汗。
如果季卿怕他，他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幸好幸好，季卿并不怕他。
季卿问道：“那个画舫老板，不是你的人吗？怎么会放火烧船？”如果没有记错，湖心画舫的老板曾是陆行远布下的暗线，季卿在窃取宁王府的情报时曾见到过。
“他背叛我了。”陆行远言简意赅。
再忠心的人都会有背叛的一天，更何况只是用利益拴住的人呢？
想到此处，陆行远又觉得心中莫名地一阵空虚，他将头埋进季卿的胸口，听着季卿有力的心跳，道：“任何人都可以背叛我，但是独独你不行。如果你背叛了我，也最好别被我发现。因为一旦被我发现了，我也把你关进那间密室，让你一辈子陪在我身边。”
季卿听完，呼吸一滞，连带着身子都僵了一下。
感受到季卿身体的变化，陆行远才放开了季卿一些，用开玩笑的口吻说道：“骗你的，我那么爱你，怎么忍心把你变成那样？”
季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