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几天,陆行远依然每天来看季卿,给季卿喂药,并以让季卿安心养病为由,卸去了他暗卫的职务。
季卿成了个名副其实的闲人,一日三餐被人好生伺候着,也不再参与府上的事务。在他伤好得七七八八的时候,他曾问过陆行远,何时恢复他暗卫的身份。但每次都被陆行远以各种理由搪塞了过去。
有时候,季卿觉得自己就像是只被陆行远圈养的金丝雀,被折了翅膀,关在宁王府里。
这几日内唯一算好消息的便是,宁王府内的人对季卿的态度变得恭敬了许多。这其中,转变最为甚者便是老管家。
不知是不是季卿的错觉,自从那日书房相见之后,季卿总感觉,管家每次见到自己时,都带着一股若有似无的敌意。
而最近,季卿再见到老管家时,对方总是一副笑眯眯的面孔,连带着语气都和善了许多。
起初季卿不明白这是为何,后来细细思索过后,季卿才明白。
当初老管家对季卿怀有敌意是因为季卿伴在陆行远身边,太有主见,也太有立场,难免会影响陆行远的判断。但如果季卿成了一只可有可无的金丝雀,老管家便不太担心了。一只所锁起来的金丝雀哪里扑腾得起大风大浪呢?
思及此,季卿有些心烦,待在屋子里甩不掉心中烦闷,季卿便决定出门散散心。
“季侍卫。”季卿刚出门,路过假山时,便有家仆主动打招呼道。
季卿点了点头,回以一个微笑。
从前,季卿是暗卫,习惯了隐匿于黑暗,从未如此示于人前。但自季卿与陆行远从画舫之行回来后,人人见了季卿都会尊称一声“季侍卫”,倒是让季卿有些不习惯。
更让季卿不习惯的是,人们叫“季侍卫”时,偶尔眼中会透露出晦暗不明的光。
宁王府一向守备森严,季卿在走到王府大门时,果然看到大门两边,有侍卫执勤。
王府守门的侍卫一个比一个站得笔直,即使没有人监督,也丝毫不敢懈怠。尽情径直向大门走去,他想着城南有家酒家的酱牛肉做得不错,他已经很久没去了。
没成想,季卿还没走出王府大门,便被侍卫拦住了去路。
季卿不明所以地看着守门的侍卫,不明白他们的意思。
侍卫开口道:“季侍卫你伤还没好,不宜出门,还请回去多歇息几日,安心养伤吧。”
若放在平时,定然不会出现这种情况。季卿皱眉道:“我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我不过就想去街上转转,怎么,这也要拦?”
“这……”侍卫显然有些为难,道,“要不,季侍卫你会去再多歇息几日,等伤完全好了再出?”
季卿倒是被侍卫给气笑了,看来今日他们是铁了心不想让自己出去了。季卿脾气上来,怒道:“谁给你们的胆子拦我?再说,如果我真想走,你们觉得自己能拦得住吗?”
季卿说的倒是真话。论武艺,季卿在王府里也是排的上数的,若他执意要离开,两人还真拿他没什么办法。
侍卫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脸立刻垮了下来,道:“这……季侍卫你就不要为难我们了,不是不让你出去,我们也是奉命办事,究竟是谁下的命令,季侍卫应当心中有数,要是你走了,我们也得跟着遭殃,求求您就别倔了,我们也是没有办法呀。”
侍卫这一番话说得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料定了季卿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侍卫这么一说,季卿倒是不忍心再为难他们了。
源头还是陆行远,季卿叹了口气,决定还是从源头解决问题,想着,转身往陆行远的书房走去。
季卿到了书房,才发现书房空空如也,陆行远并不在书房内。
心中清楚陆行远的行踪,季卿缓缓走到书架前面,在书架上摸索片刻,很快便找到一个机关暗格,用手轻轻一按,画卷之后,一条密道便缓缓显出形状。
这条密道的开启方法是陆行远亲自告诉季卿的。季卿没再犹豫,起身往密道内走去。
密道内昏暗异常,还伴随着一股血腥味。空气不太流通,血腥味和潮湿霉味混杂在一起,直冲季卿鼻腔,即便季卿身为暗卫,见惯了肮脏的东西,此刻仍然觉得有些难受。
季卿开始后悔自己没带盏油灯下来了,通道内太过昏暗,台阶又多,实在难走得很。稍不注意,就会直接跌道走廊尽头去。
幸而台阶并不算多,季卿走了没一会儿,便到了一扇门前。
是一扇有些生锈的铁门,上头横七竖八地扭着几根手腕粗的铁链,配合着密道里昏暗的光线,着实有些吓人。
而铁门之后,时不时传来断断续续的哀嚎呻吟声,为此刻凭添了几分诡异。
仔细听去,这哀嚎之中,还夹杂了几声陆行远冷冰冰的声音。季卿不会听错,看来陆行远就在里面。
凭借着多年暗卫的经验,季卿小心翼翼地将铁门打开一角,趁机钻了进去。很快,铁门便关上了。
整个过程一气呵成,没发生一点声响。
穿过铁门,哀嚎求饶声大了不少,季卿顺着声音找去,最后在一间烛火微亮的小房间前停下了脚步。
房间的门并没有关死,季卿透过门缝向里望去。
只一眼,季卿便觉得胃中翻腾得难受。
只见从房间天花板上高悬下两条锁链,锁链下端,连接捆绑的是人的手腕。只是这双手腕上,已经是鲜血遍布,皮破了几层,早已分不出是铁链磨破的还是被人施以酷刑折磨得。不只是手腕,这人浑身上下都鲜血浸透,俨然成了一个“血人”!
太惨了,季卿只看了一眼便不忍心再看,因为这人是他认得的。
或许不能说是认得,只是有过一面之缘。
——画舫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