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卿?季卿你没事吧?”
耳边传来谁的声音,季卿努力睁开眼,裴煜的脸就猛然出现在自己眼前。
“哎,醒了醒了,幸好你没事。”裴煜似乎松了口气。
季卿刚想开口,嗓子里一阵难受,一张口,便吐了一大滩水。
肺里的水被吐出来,季卿倒是舒服多了。
清醒过来,季卿才发现,自己正半倚在裴煜怀中,头正靠在裴煜胸口。
这姿势着实有些暧昧了,但此刻的季卿无瑕顾及这些,他只发现裴煜身上从头到脚已是湿透了。
季卿不由问道:“刚才是你救的我?”
裴煜笑了笑:“是啊,感动吗?不然以身相许当报答?”
裴煜眉角微微上挑着,有水珠划过锁骨,沿着起伏一路往下。
没指望季卿能回答,裴煜接着道:“不过你刚刚可真是吓死我了,我怕我晚一点跳下去都来不及。”
事实上,在季卿落水的一瞬间,裴煜没有丝毫犹豫,甚至连外衣都没来得及脱下,就跳下水去救季卿。此刻衣衫湿透,被河畔的风一吹,倒是真有点凉。
画舫上火势还在蔓延,起初的火苗现在已燃烧成熊熊烈火,在天边映出一片赤红。季卿望着这火焰有些出神。
这火来得蹊跷,今夜无风无月,船上连助燃物都没有,火势却突然来得这么大,丝毫不给人喘息逃脱的机会。若说是意外,季卿无论如何都是不信的。
大难不死,季卿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遗忘了什么。
陆行远!
陆行远与他一同在画舫,这场大火自然不可能是专门为了除掉季卿而放的,陆行远却不一样,他是宁王,想要除掉他的人太多了,而不管是季卿还是裴煜,都只不过是附带而已。
而此刻的陆行远,正站在季卿不远处,静静看着季卿倚靠在裴煜怀中,两人虽然都是一脸惊魂未定的样子,却是有说有笑。劫后余生,总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远远看去,两人竟是有几分相配。
陆行远不过站在距离季卿几步路的距离,却始终不敢上前。在季卿遇到危险时,他不是第一个挺身而出的,甚至在季卿落水的一瞬间,他就被侍从和守卫团团围住保护起来,第一时间被转移到了安全的地方。
陆行远也很想不顾一切地跳下去救季卿,可他是个连自己行动都要倚靠他人的人,更别提下水救人了,陆行远一向杀伐果断,然而此刻,他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季卿沿视线范围内找了一圈,总算找到了陆行远的身影。挣扎着起身,季卿强忍着身上的不适,向陆行远走去。
及至陆行远身前,季卿再次单漆跪地道:“主上。”
强忍下心中的不安,陆行远恢复了平日里一派云淡风轻的样子,淡淡应了声,问道:“身体无碍吧?”
季卿颔首道:“无碍。”
“那便好,”陆行远道,“回去吧。”
陆行远又恢复了平时喜怒不形于色的样子,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但走在陆行远身边的人都能感觉到一股莫名的低气压。
宁王陆行远生气了,在场之人默默达成了共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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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舫之夜的火光连天像是一场梦境,梦醒了,季卿又回到了宁王府。
而一场梦境过后,附带的后遗症就是——季卿感冒了。
刚回府那几天,季卿连着昏迷了三天三夜。这三天三夜间,陆行远衣不解带地照顾着季卿,喂药换衣都不曾假于其他人之手。
身为暗卫,季卿向来极少生病,这次却连他自己也没料到,不过落水而已,后果竟然这么严重。不过倒是因祸得福,生病的这几天来,季卿倒是真真切切体会了一次被人捧在手心上是什么感觉。
回来以后,陆行远对季卿的关系无微不至。若不是系统还在,季卿差点就要怀疑这一个世界的陆行远转性了。
规律的敲门声又一次响起,季卿便知道这是陆行远来了。
有节奏的三短一长敲门声,季卿已经形成了习惯。
陆行远手中的汤药还冒着热气,走到季卿床前,陆行远小心翼翼地撇去汤药上的浮沫,又将汤药吹凉了,才送到季卿唇边。
季卿将勺子里的汤药喝尽,笑了笑,道:“你堂堂一个王爷竟然做这种事,若是传出去,也不怕让人笑话。”
陆行远却不甚在意,又盛了一勺送到季卿唇边,道:“别人怎么看我,我不在乎。”
若说没有心动是假的,只是现在的陆行远太过反常,季卿拿捏不准,便不敢随便答应。
一碗汤药尽,陆行远替季卿擦了擦唇角,犹豫着问道:“前几日在画舫上,我没有第一时间出来救你,你心里可有怨我?”
难怪这几日,季卿总觉得陆行远有什么话没说,原来是这句。
季卿笑了笑:“自然是不怨的,当时情况紧急,你又不在身边,救不到我是正常的,我又怎么会怪你呢?”
陆行远犹豫着道:“若我当时就在你旁边呢?”
“诶?”这倒让季卿有些没想到。
“我当时就在你和裴煜旁边,眼睁睁看着你掉进河里,却没办法救你……”陆行远道,声音中充满了懊恼和自责。
和陆行远不同,季卿在听到陆行远当时就在旁边的时候,脑中只剩一片空白。半晌,季卿才试探着问道:“你当时就在旁边,那你听到……裴煜同我说的话了?”
在听到陆行远就在旁边时,季卿的第一反应不是陆行远没救自己,而是自己和裴煜的对话被陆行远听去了多少。
陆行远这么小气又腹黑,若是让他听到了自己与裴煜的对话,后果应该很严重。
他好感度还没刷完,还不想死啊……季卿心道。
接着,季卿便听陆行远道:“听到了,所以这几日我也一直想找机会问问你,你对裴煜说的,有什么想法。”
裴煜邀季卿去西凉,想把季卿拐走。那季卿呢?
是不是……也想随裴煜一起呢……
听到陆行远这么问,季卿斟酌良久,才决定照实道:“我承认,我的确很向往裴煜口中的自由,也很想有机会去西凉看看他口中的风景。”
“哦?”陆行远眯起眼睛,审视着季卿。
果然被他猜对了吗?陆行远心道。这些天来,裴煜对季卿说的话就像是陆行远心中的一根刺,不拔被扎着难受,拔了又要止不住地流血。
今天终于听到意料之中的答案,陆行远并不意外。事实上,他已经在思考斟酌,若季卿执意要离开他,跟着裴煜去西凉的话,他该采取些什么措施。
把他锁在自己身边?亦或是让他再也见不到裴煜?
好像都是不错的方法……
而另一边,季卿没有这么多弯弯绕绕,他只是觉得,既然陆行远已经听到了他和裴煜的全部对话,该发生的都已经发生了,与其藏着掖着,倒不如把自己真实的想法告诉陆行远,也省得两人心生嫌隙。
接着,季卿道:“我也很希望与你一起去看那些风景,广袤的草原,自由的雄鹰和奔跑的小鹿,但是如果身边没有你,那也没什么意思。”
“是吗?”陆行远不置可否,没说相信也没说不相信,只是一脸疲惫,说着,环住了季卿的背,将下巴轻轻搭在季卿肩膀上,陆叹了口气,缓缓合上了双眼。
“我累了,小憩一会儿,你陪陪我。”陆行远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