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朗星稀的夜晚。
银霜一样的月光落在一片茫茫的雪地上，白光浮动，唯有入骨的寒凉没有半分柔软。
越野车内，安静到连空气都仿佛凝结。
庄巡眼也不眨的盯着谭起。
他的目光以及刚刚脱口而出的那番话的，像是一个尖锐的凿子狠狠凿穿了记忆深处的防御躯壳！
谭起那些最最不愿意回忆的过往，在措不及防的一瞬间被曝光撕裂，与他而言就像是一把带着冰凌的碎雪狠狠的杂糅在了温热心间上。
“你查我？”谭起滚了滚喉咙，脑袋一阵尖锐的疼意碾压而来，疼到他眼眸里里晕染开了猩红的血丝。
如果不是这些年曾在反复中训练过自己的自控能力，现在一拳砸过去，庄巡的脑袋估计已经严丝合缝的亲吻上了车窗玻璃！
比起谭起的激动，庄巡尤为冷静。
泰山压顶而临危不动，庄家的人气场啊从来都是如此，真特么怀疑他们都喝三聚氰胺长大的，一个个都跟面瘫一样不动声色！
“看你这么激动，心里一定是藏了不少亏欠吧？”庄巡答非所问。
“闭嘴！”一向以吊儿郎当示人的谭起，第一次情绪暴走。
下一秒，手掌揪上了庄巡的领口，一把将他提到了自己跟前：“我忍你很久了，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庄巡，别踩着人伤疤试探，小心阴沟里翻船！”
咫尺的距离，呼吸可闻。
谭起的眼眸一点点变得幽暗，带着一种幽冷摄人的漩涡。
越是逞强的人，心里越是藏着恐惧的一面，只为了遮掩。
庄巡弯了摸一下唇角，抬手扣上了谭起的手掌，手上用力硬生生的把谭起的手掌从自己领口掰开：“好啊，那要看你怎么做。乖乖的配合我的工作，我会好茶好酒的待着你。但你如果喜欢喝罚酒，我揭人伤疤的本领屡试不爽。”
“……”
谭起虽然恨得后槽牙只痒，可他自己很清楚，庄巡的眼神并不是唬人，庄家人丧心病狂呢，没有做不到，只有想不到。
他开始有点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自取其辱。
不过，如今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潆泓镇不大，庄巡想要找自己根本但也无从闪躲的。
庄巡直接把谭起带到了新盘下来的小院子。
等一杯热茶安放到面前的时候，谭起还没有从那份这屋子别致装潢的震撼中缓过神来。
他从来没想过在潆泓这样的小镇上能见到这样别致的小院。
果然，人活着，全看态度。
他虽然知道自己自从来了这里脱身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下里巴糙人，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如今看来这不仅仅是糙，自己的生活状态跟圈里头的猪崽子没什么分别！
这些装潢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暖和。
暖气开的特别足，毫不夸张的说，大冬天在这样铺面暖气就像是小时候妈妈笑语盈盈拥抱着他一样的温暖。
“不是要找我喝茶吗？”庄巡脱了外套，双腿交叠坐在对面的沙发里。
他倒是没有喝茶，漂亮的手掌拿着一杯茶慢条斯理淋着一只禅意十足的“小和尚打坐”的茶宠。
“‘幽冥之花’对你们而言真的就那么重要？”谭起看向庄巡。
庄巡并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看来你父亲真的是什么都没告诉你。”
“废话，他死的时候我才两岁！”
“……”庄巡又看了谭起一眼，茶杯里的水已经清空，他给自己续上：“加入我们公司，什么都可以告诉你！”
“呸！”谭起翻了个白眼，做你们的春秋白日大美梦！
“之前跟你说过，我脾气好，如果换成是老爷子，你现在估计已经被关在狗笼子里，用的着的时候就会被拎出来，用不着的时候只能关进连个平方的黑匣子里！”
“那我不是不得谢谢啊？”谭起冷哼。
庄巡却收敛了神情，眸子变得一冷：“我没跟你开玩笑，你应该知道你舅舅带着东躲西藏这么多年，怕的是什么！”
“不过你放心，我跟老爷子不一样，我有耐心。”
庄巡笑的自信，然后从茶几下的抽屉里抽出了一份合同，推到了谭起面前：“跟我们合作，报酬待遇跟你父亲当年一样！虽然你的能力不及你父亲万分之一！”
“我要那些报酬干什么？反正我贱命一条，我就愿意睡冰窟，就愿意穿黑心棉的军大衣！你有你的黄金屋，我不稀罕，你能把我怎样？”
谭起生来就不是那种见威胁就缴械的人，反正现在他现在光杆司令一个，什么都不怕！
“是吗？”
庄巡慢条斯理的喝着茶，忽然就笑了起来。
“我从来敬佩你们这种太不怕地不怕的汉子，现在这个利益至上的世道真的不多见了。不过……谭起，你真的有你自己说的那么坦然吗？”
谭起勾唇，伸手摸起了桌角的遥控器，手臂一抻按开了电视。
“姐姐……姐姐……救命……”
“放开我……”
一个稚嫩的声音忽然在寂静的房间里炸了开来，惊的谭起一个哆嗦。
麦丫的声音！
“你们放开我姐姐……呜呜呜……”
巨大的曲面电视屏中，两口黑漆漆的锈铁焊条打造的铁笼。
铁笼被一个不在画面中的支架吊着，下面悬在巨大的冰面，里面关着的赫然是麦穗跟麦丫！
麦丫跟麦穗的衣服狼藉了四散的仍在一旁，身上只穿着贴身的短裤背心。
零下十几度的恶劣天气，皮肤碰到锈铁都会粘连掉一层皮，麦丫哭的撕心裂肺，麦穗去蜷缩在笼子里一动不动了！
那口铁笼四角缀满了冰凌坠子，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刺骨的尖锐。
“老板，成了吗？没成我们来第二次了……”镜头未见其人只闻其声，“再来一次！”
绳索下滑，麦穗的铁笼子不断坠落，镜头下移，冰面上赫然多一个大冰窟窿。
说面热气袅袅而生，许多肥硕的半尺长大鱼呼呼的往外窜，只为贪恋一口氧气，在空中翻个个儿落在冰面上就再也蹦不起来，一秒变冷藏生鲜！
“庄巡，你特么在干什么……”谭起豁然站起了起来，极度惊骇下，手中紧捏的水杯滚落到了脚下的地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