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是一句好话,庄巡的声音又特么出奇的好听,可这话谭起听了就一场的别扭。
像是有股筋扭了,憋劲儿!
“要真按你那话说,我还真是死不瞑目!”谭起扭动了一下身子,选了一个相对舒服的姿势。
“进了这个湖,你就应该有这样的觉悟。”庄巡忽然幽幽的来了那么一句,“明不明白要紧吗?只要还有人能给你收尸。如果你死在筒子楼里,都不见得会有人知道。”
“哎,我说你们庄家人不是号称个顶个的情商高吗?你这话说的可糙蛋的很,你这是口口声声咒我死~”
庄巡并没有说话。
谭起这话没人接,他反倒是觉得没意思了。
车内再度恢复安静,静下心思的谭起在细细的回忆一遍刚刚庄巡说过的那番话,心里却不由得唏嘘。
庄巡是个明白人,他已经看透了很多事情,包裹自己身体。
至于他为什么不问,自有他的考量。
难不成还只是想着顾虑自己的感受跟面子?谭起抽了抽唇角,庄家人个个都是闷葫芦,里面都憋着坏药水呢,说到替旁人着想,那就跟天方夜谭一样。
大约是昏睡的久了,这会儿躺下反倒是睡不着了。
车子里空间狭窄,他怕吵到庄巡索性就僵直的那么躺着,谁让人家是爷儿呢,谁让自己命贱,人糙,莫名的就奴性流露了呢。
如果,那个时候再多给谭起一旦点时间,他可能会明白,当时他脑海中跑出来两个字“奴性”根本就不是什么奴性,而是“关心”。
人跟人之间的相处,无非对立交好。
可跟庄巡的见面,这两种关系几乎糅杂在一起了,明明是命里纠缠下来的宿敌,没成想在庄巡言谈举止之间,在自己吊儿郎当之间竟然莫名的投机。
这种投机只能是化成一种耻辱,盖过了谭起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关心。
多少年了,他始终一个人。
除了早已离开的楚小闻,他真真切切的关照过,谭起都不记得自己还真切的关切过其他人。
他想等庄巡睡死了,然后起身出去抽一支烟。
枯燥的时候,连舌头都跟着打结,那种感觉相当不舒服。
谭起屏住呼吸去听庄巡的呼吸,可丫的这个睡觉居然没有任何一点点声音,就跟僵死过去一样。
谭起好奇,侧头看面向庄巡,他双目微微的闭着,眼球并没有颤动,呼吸微不可闻。
庄家人不但心狠,还心大啊,这入睡节奏就跟磕了一瓶安眠药是的。
谭起在心里打趣,落在庄巡脸上的目光却并没去收回来。
这个侧脸……真特么神似楚小闻。
有那么一瞬间,谭起脑海中一个画面猛然一晃,感觉多年之前那个身穿蓝白色校服的楚小闻就躺在自己身边。
双臂紧闭,安静,无神,就像是……就像是那天自己不顾一切冲进太平间时候看到那副景象一样!
白炽灯光芒打在他苍白又蜡黄的脸上,身上最后一丝血气被死神抽空之后,人变成了一具皮囊,像是等比例定制的蜡像。
而现在,车窗外如银的月光打在庄巡的脸上,在他的五官上慢慢的攀爬晕染开了一层白霜,庄巡整个人的脸色在夜色的映衬下透着一股悠悠的蓝,这色调像极了早些年恐怖电影上映前在各大影院门口张贴出来的海报!
靠,谭起呼吸忍不住一停滞,整个人的脑海里开始生出一种枯叶簌簌而落的异常想动,他赶紧躺好闭上眼睛,心率却是被挂上了一辆跑车,几乎要从胸腔里飚出来。
错觉,都是错觉。
这么多年了在,自己翻来覆去都在做一件事,就是忘记楚小闻。
确切的说,是忘记他的死法。
差不多就快要做到了,来潆泓镇的第三年谭起已经没有梦到过他了,可庄巡的出现,就跟楚小闻直接诈尸没什么分别,把这些年自己辛辛苦苦堆砌起来的心里预设一下子轰炸了个干净。
不知道过了多久,情绪慢慢平复,谭起再转头看向身旁庄巡,果然心情不同看到的景象也就不同了。
庄巡就是庄巡,怎么可能是楚小闻。就算是这世上真有起死回生的道行,那楚小闻有仇的报仇有怨的报怨,不可能不认识自己!
窗外的月光越来越凉,落在庄巡身上青霜色就变的越来越厚重,谭起觉得这样画面看多了一准做梦,干脆拉开睡袋起身把越过庄巡想要拉窗帘。
“别动!”
手臂刚刚看略过庄巡那张脸,忽然庄巡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这声音不轻不重,但却是命令的口吻,把措不及防的谭起结结实实吓了一跳!
“你……你没睡?”谭起问。
“……”庄巡闭着眼睛没做声。
“我就是想把车窗帘拉上,太亮了……我真没什么非分之想啊……”谭起这一解释,庄巡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谭起联想起刚刚脑海中那个画面,下意识往后缩了缩,好不容易稳定的情绪立马有有炸了起来。
尼玛,这简直就是楚小闻起尸现场直播啊!
“怎么了?”庄巡见谭起脸色不对,眉心微微拧了起来。
“没事,你赶紧把窗帘拉上。”谭起干脆抬头看车顶,强迫自己视线离开庄巡的那张脸。
“我习惯了睡觉的时候留一盏灯。”庄巡说。
“感情你就是怕黑呗!怎么,你该不会是有黑暗恐惧症吧?你说你们这些有钱有势的小公子,身上没点稀奇古怪毛病都不要意思出来说道。比什么不行,不有病。”
“……”庄巡眉心拧的更深,在人伤疤上嘴欠,造次,最不招人待见。
谭起倒是没去留意庄巡的表情,想着起身下车出去抽烟,可很快他就意识到不对劲。
“你刚刚说什么?”谭起侧头看向庄巡。
“你自己不是已经猜到了吗?”庄巡依旧是雷打不动的躺着,比起谭起慌张躁动,整个人倒像是一块四平八稳的矩形冰块,“你知不道恶意戳人见不得光的伤口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不是,我绝对没有那个意思!”谭起摆了摆手,“难不成你也怕黑?”
“也?是什么意思?”庄巡反问。
楚小闻怕黑!自己还时长拿人家这个“弱点”当乐子,每次都会气到楚小闻面红脖子粗。
而庄巡也怕黑?!
这一连串巧合加上刚刚暗一些类的暗示,谭起起起伏伏的情绪立马就崩盘了。
他伸手一把就就住了庄巡身前的睡袋,一字一句咬牙启齿的逼问:“庄巡,你特么到底是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