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起一口气跑出去五十米，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GPS定位的参数，忽然站定了脚步。
这个经纬度的参数，曾经在谭起的梦里出现过无数次，当自己真真切切又一次站在这里的时候，整个人忽然就有一种脱力的感觉。
“你搞什么？”身后的庄巡追了上来，恨不得一铁锹把他拍晕，如果不是资料上说他还有点作用，才不会带这么一个废物来拖累进度！
“是这里……就是这里。”
谭起眺望着不远处被一层尖冰覆盖的潆泓湖，喃喃低语起来。
“这里怎么了？”庄巡问。
谭起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扑通一声就跪倒在了地上。
这一跪把一向处变不惊的庄巡都搞蒙了。
“就是这里了……”谭起扔掉了手里的GPS，双手合十朝着湖水的方位拜了下去。
“谭起！”
庄巡一连喊了他好几声，他都不为所动，叩拜过之后，谭起抬起头来长长的舒了口气。
“你搞什么？”
“那里……”谭起抬手指了指远处，“我听我舅舅说的，大约就是那个方位。”
“……”那个方位怎么了？难不成是河神湖神的宫阙？庄巡眉心拧出一做小雪山，他向来讨厌的莫过于旁人跟自己打哑谜了。
“那是我妈跳湖自尽的位置！”谭起看向庄巡，语气变得很缥缈。
庄巡听了这话，心口莫名的被拽了一下，一时之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他查过谭起的所有资料。
谭起的父亲谭青山二十年前就是珑悦制药公司前身实验室里的一员，但不是生物学家，搞地质的，当年是老爷子花重金挖过来人才。
当年就是跟着队伍进了山，并对双山下的水域进行过研究考察，并初步绘制出了水下系统地质构造图。
谭青山坚信在双山下方有一个位置是跟湖水联通的，里面应该是另有千秋。因为那个位置有一块巨大的光滑入境的石壁，上面罗列着一些铭文，言简意赅，既像是诅咒又像是警戒。
不过，来不及做进一步的研究，就出事了，也就是后来从老一辈人口中常常听到的“团灭”。
而谭起的母亲，温雅是一个自由攥稿人。
谭青山比她大了整整十五岁，如父如兄对她宠溺至极，这就造成了温雅的过度依赖。
大约是他们感情太好了，谭青山的离世温雅致命的打击。
温雅郁郁寡欢了半年时间，抛下两岁的谭起，孤身一人来了潆泓，跳湖自杀了。
可让庄巡怎么都琢磨不明白的是，谭青山身为唯一一个活着离开潆泓的队员，明明是后来死于一起突如其来的车祸，可他的妻子温雅为什么会偏偏悬在潆泓湖结束自己的生命？
这好像又侧面印证了那个诅咒。
现在听谭起这么一说，倒是不免让人觉得唏嘘。
“我刚刚做了一个梦，梦里出现了一个女人，看不清楚脸但给人的感觉个很熟悉很亲切，刚刚我猛然想起来，她跟我在小时候看到的照片里的女人很像！原来，她一直在这里！”
“人死如灯灭，一切不过是你心中所执罢了。”庄巡看了一眼刚刚谭起指过的方向，稀稀疏疏落雪，被月光一压，空档到让人心里多了几分寒气。
“人死如灯灭……”谭起喃喃的重复着刚刚庄巡说过的那些话，然不住就哭笑了起来，“庄巡，听你的口气，你也信佛？”
“不信！”庄巡回的倒是决绝，他冲着谭起母亲跳湖方向双手合十行了一个佛礼，看向谭起，“见人说人话，见鬼说过话，跟你学的！”
谭起良久不语，半晌之后忽然开了口：“你知道吗？其实我对我父亲母亲根本什么概念，也谈不上什么感情。可怪就怪在人啊随着年岁的渐长心里却越来越空。总想找一份归属，寻一寻自己的根！”
“所以，这就是你来潆泓的原因？”立在一旁的庄巡居高临下的看向谭起，瞧着一向吊儿郎当的谭起忽然在自己面前一本正经的讲起了人生道理，还真有点不适应。
心扉这个动心是不可能轻易敞开，总是需要时不时被撞上那么一下才成。
而眼前双膝跪在地上的谭起却偏偏就有着这样的怪力，总是不经意间撞的庄巡无所适从。
“谁知道呢？”
谭起收起了膝盖索性就直接坐在了地上：“被你们庄家这群疯狗给追的没地儿去了，不知道怎的就想着往这儿跑了，说执念也好，说是鬼使神差也罢，有什么关系？”
“你活的比我潇洒。”庄巡将手中的工兵随手摔进了雪地里，索性就坐在了叹气的身边，穷奇视野眺望天边不繁星灿灿的夜空。
“呵呵……”谭起指尖一挑，一丛雪沫子就在身前炸开，洋洋洒洒的散在了夜空里，他也不去看庄巡，就那么“自娱自乐”：“咱俩换换？也让我当几天耀武扬威的小爷，滋润滋润。”
“你知道人最先看到的是什么？你看到通常不过就是你求而不得！”庄巡扯了一下唇角，看向远方，波澜不惊的眼眸里一片凉意：“你至少对你母亲还有些印象，可我没有，关于我母亲的事，好像是一个忌讳，庄家的每一个人都守口如瓶。”
谭起听了前半句的时候心里忍不住就冒出一个念头，难不成是你跟孙大圣一样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可听到后半句的时候，谭起却缄口不言。
不用猜，这背后肯定有什么故事，十之八九还是个杯具！
难不成，庄巡他妈把他爸别绿了？然后跟男人跑了？
谭起心里虽然冒出了这样一个念头，可没敢在这个时候嘴碎。
“那咱俩半斤八两！”谭起再一次伸手拨撩了一下地上的碎雪，眉毛却挑了起来，他嘴上说着，心里却是想的另外一件事情。
“你妈都跟你说了些什么？”庄巡忽然了一句，如果仔细去琢磨，甚至不难听出他语气里带着一些羡慕。
“她反复叮咛我三个字‘回去吧’……”
“你呢？动摇了？”庄巡眯起了眼眸。
“我倒是想回去啊！”谭起拍拍屁股站了起来。
一切都是命数，从他决定来潆泓那一刻开始，一切的一切都已经步入了轨迹，苦海无边，比这更苦的是回头无岸。
谭起侧头看向庄巡，忽然扯着唇角笑了起来，一笑就是一口好看的白牙：“我如果真打道回府，你会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