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顾皎皎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回到竹苑。
抱琴早已在门口等候多时。
“小姐,您可算回来了,您有没有事,王爷他是不是为难您了?”
顾皎皎的嘴角扯出一抹虚弱的笑:“我没事,抱琴,我想沐浴。”
见顾皎皎一幅不想多言的模样,抱琴也不敢多问,重重的点头,便去火房提水。
……
顾皎皎泡在温热的水中,才觉得身上的疲惫与疼痛有所缓解。她深深的闭了闭眼,靠在浴桶边沿,与候在身边的抱琴道。
“你收拾一下行李,我打听到了,流风去了西南的军中,不过不清楚是在何人手下,这些只能靠你自己慢慢打听了。”
抱琴低头紧盯着自己的脚尖,泪眼婆娑:“小姐,奴婢太自私了,奴婢……”
顾皎皎慢慢的睁开眼,她伸手,捏了捏抱琴的小脸,温柔的笑了笑。
“傻丫头,找到流风之后,好好跟他过日子,别再回京城,凡事要多留个心眼,别再像现在这么傻。”
抱琴疯狂的摇头,眼泪落进水里,漾起一圈圈涟漪。
“小姐,我不放心您……”
顾皎皎柔声道:“都是要做娘的人了,还这么爱哭鼻子,一个人出门在外,可要强硬一点。好了,快扶我起来,水都凉了……”
抱琴抽噎着扶起顾皎皎,伺候她穿上了衣裳。
主仆两人第一次相对无言,失眠到天明。
清晨,顾皎皎送了抱琴一些首饰,当盘缠用,抱琴跪谢之后,便离开了。
顾皎皎站在破旧的院中,异常强烈的孤独感席卷周身,却,无可奈何。
段珩在花厅宠幸她的事,已经传遍整个王府。
而段珩以顾皎皎自作主张送走抱琴为由,收回了她的管家权,现在管家权重新落到了锦瑟的手中,顾皎皎的日子愈发难过。
竹苑内,顾皎皎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屋子,她实在不擅长做这些家务。
“咚”地一声,卧房门被撞开,锦瑟带着比先前更多的丫鬟走了进来。
顾皎皎抬头看向她,颇有些无奈:“有事?”
这锦瑟真是学不乖,还是说她上次给的教训太少,锦瑟这回还想来找打?
“王妃不必紧张,妾身今日不是来找茬的,”锦瑟径自坐到一碰便咯吱作响的桌旁,抬手,倒了一杯冷却多时的茶,“王妃终日在这竹苑中,想来不清楚外面的消息吧?”
顾皎皎微微蹙眉:“你到底想说什么?”
锦瑟抿了一口凉茶,又嫌恶地将杯子放下:“妾身是好心的来给王妃提个醒儿,你那九品芝麻官的父亲啊,死在西南了……”
顾皎皎的面色骤然一变,“你说什么——”
锦瑟拿着绣帕,轻拭嘴角。
“王妃还不知道吧?你那父亲,被贬去了西南的安县,可惜啊,据说自打他去了安县,安县就没太平过,前些日子,他更是与一个奸商勾结,逼死了贫民窟的一户人家,老老小小五口人啊,没一个活下来,你爹可真是心狠手辣呢。事情败露,他自然难逃一死,这不,许是他怕被查办,就畏罪自杀了……”
顾皎皎已然无法保持冷静,她撑在桌子上的手在微微颤抖,冷声道:“休要胡言!我爹爹是个好官,他绝不会草菅人命,更不会做什么畏罪自杀的事!”
锦瑟站起身,冷笑一声。
“王妃不信便罢了,你以为你还是风光无限的丞相之女吗?你现在只是个罪臣之女,连我的身份都不如,你有什么可嚣张的?当然了,也确实有传言说顾清并非畏罪自杀,而是他杀,这杀人者……”她定定的瞧着顾皎皎,一字一句道:“是,王爷的人——”
顾皎皎的心跳骤停,小脸苍白,急忙的朝段珩的书房跑去。
书房内,段珩眉头紧蹙,正与人商议着西南之事。顾清之事有蹊跷,这一切,恐怕还是冲着他来的……
几人正说到要紧处,顾皎皎却蓦然冲进了书房,死死地地盯着段珩:“王爷,您能不能告诉我,我爹如今怎么样了?”
段珩微微一怔,他瞧了顾皎皎一眼,尚不答话,而是先看向书房中的那几名男子,几人会意,躬身退了出去。
他这才望向顾皎皎:“你爹的事,你怎么知道的?”
顾皎皎的语气焦急,“你告诉我,我爹爹……他不可能死的,是不是消息有误?”
段珩冷声道:“你爹治理无方,引得民怨载道,故而畏罪自杀……”
“啪!”顾皎皎扬手便甩了一个耳光在段珩脸上,“你胡说,我爹爹为人是孤高自傲了点,但他绝对是个好官、清官!你说,是不是你派人杀了他?”
段珩的脸色瞬间难看下来,眼中再次被狠厉之色占据,他站起身来,扬手还了一个耳光回去:“脑子不清醒,本王就帮你醒醒神!本王若想杀他,你以为他能活着走出京城?”
顾皎皎踉跄着后退了两步,她看着段珩,眼中有泪光闪现。
“除了你,还有谁会对顾家赶尽杀绝?你骗我、折磨我,我都认了,可你为什么不肯放过我爹爹,他死了,你要我娘一个人怎么活?”
段珩皱着眉看她,
“你凭什么认定了顾清是本王杀的,证据呢?”
顾皎皎愣住,她确实没有证据,可是……
她讷讷的开口:“若不是你,还有谁会杀我爹爹?”
段珩险些被她气笑:“顾皎皎,你连证据都没有就来质问本王?说不定,你爹就是同你一样,想当然地把无辜者当成凶手,这才判错了案子,所以他才会畏罪自杀!”
顾皎皎狠狠摇头,她的心口剧烈起伏,眼中的泪抑制不住的顺着脸颊流了下来:“不可能!我爹爹他以前也是做过大理寺卿的,他才不会胡乱判案子!”
段珩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却不再说话。
顾皎皎死死地咬着下唇,她紧紧地攥着手,朝段珩盈盈一拜:“王爷,方才是臣妾鲁莽,臣妾给您赔罪,还请王爷息怒。”
她说完,也没抬头,眸里掩着失去至亲的苦痛,艰难的出声:“不知可否请王爷,帮臣妾查一下爹爹的死因?”
爹爹最是喜欢她娘,膝下还有她与顾盼盼,即便分离了,却依旧心系于她们,不可能会畏罪自杀的,他舍不得——
段珩嗤笑一声:“你有何资格,让本王替你查顾清的死因?”
顾皎皎像是被谁迎面重重的打了一拳似的,脸色惨白。
是啊,她与段珩早已形同陌路了,她凭何求他……
她的眸光隐隐有些破碎,俯身行礼,“打扰王爷了,臣妾告退……”
说完,她便转过身,一步一步的朝外走去。
段珩静静地看着顾皎皎离去的背影,有些想叫住她的冲动,最终,还是没能喊出口。
顾皎皎一出段珩的书房,泪水便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眼底迷蒙的水雾阻隔了视线,她抬头茫然地往四周看了看,半晌后才确定了往竹苑去的路,跌跌撞撞地朝竹苑走去。
一路上,丫鬟奴仆们皆用异样的眼神看着顾皎皎,顾皎皎却像是毫无所觉一般,只是浑浑噩噩地往竹苑走去……
爹爹死了,娘亲该怎么办,她是不是要将娘亲接回来才好?
顾皎皎一边想一边回,刚回到院子里,只听“砰”地一声,院门被撞开,顾皎皎失了魂般抬眼瞧去,是几个丫鬟婆子。
“王妃,得罪了。”她们齐声说完,架起顾皎皎便走,顾皎皎脸色变了变,“你们要带我去哪?”
可,无人回应她的话。
……
一行人一路来到偏厅,顾皎皎被带了进去,她一眼便看到端坐在主位上的,方才与她说过话的段珩,此时他神色冷清,看不出喜怒。
顾皎皎被丫鬟婆子随意丢在地上,段珩面色未变,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王妃,锦瑟今日只去过你房中,她身中剧毒,你可知晓?”
锦瑟,中毒了?
她走前,锦瑟不是还好好的?
顾皎皎拧着眉,虽然脸色发白,却不卑不亢的看向段珩。
“还真是巧,她每回中毒都是因为来我房中……不知,王爷可有我下毒的证据?”
段珩冷声道:“锦瑟已然中毒而亡,死前只去过你房里,你想要什么证据?”
顾皎皎瞬间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