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这怎么可能?我们这里的人手无缚鸡之力,只会琴棋书画,怎么可能入宫行刺。太子殿下,冤枉啊。”老板咚咚地磕头,没几下,额头就青了。
进了大牢,和刺客扯上关系,还能活吗?那些少年郎也吓到了,挤成一团,惶然无助地看着大步上前来的侍卫们。
帝夜天没多看一眼,转身就走。
侍卫匆匆过来,俯到他耳边小声说:“十九夫人在鬼园里。”
他拧拧眉,随即全身放松。
那丫头,好会躲。
御凤澜缓缓睁开眼睛,一缕光正从屋顶的琉璃亮瓦透进来,落在她的鼻尖。细细的飞尘就在阳光里飞舞。
她伸手抓了一把,歪了歪脑袋,小声问:“什么时辰了。”
“刚刚辰时,你不多睡会儿吗?”
藏心挽起了帐幔,扶她坐起,单腿跪坐在榻前,让她踩在自己的腿上,给她穿好鞋袜。
“好香。”御凤澜抓了抓一头青丝,吸了吸鼻子,空气里有面香。
“王府现在没留多少人了,几位夫人都已经去了东宫。所以我悄悄去小院的厨房,给你做了碗面。”藏心给她穿好鞋,扶她站起,温和地说道:“你快趁热吃吧。”
“他们三个呢?跑出去了呀。”御凤澜皱了皱鼻子,轻声问:“那……帝夜天回了没有?”
“我让他们出去打探打探消息,还不知道。”藏心摇了摇头。
御凤澜伸了个懒腰,手还没放下来,热腾腾的毛巾就放到了她的掌心。
“先擦把脸。”藏心小声说道。
御凤澜轻叹,轻声说:“藏心我不是孩子了……”
“快擦吧。”藏心笑笑,把毛巾捂在她的脸上,给她细细地擦了一遍。
御凤澜仰着小脸,嗡声嗡气地说:“藏心,你吃了吗?”
“吃了。”藏心摇摇头。
“一定没有。”御凤澜眨眨眼睛,掀开了热毛巾看他。
“相信我吧,我吃饱了才有力气保护你。”藏心微微一笑,小声说道。
“这还差不多。”御凤澜走到桌边,弯腰闻了闻面香,抓起了筷子,大块朵颐。
藏心知道她喜欢什么味道,一碗面深得她意,胃被撑得饱饱的。
“这里闹鬼,我怎么看不出来?我早上在里面转了一圈,没有发现。”藏心小声问道。
御凤澜咬着筷子头,轻声说:“藏心,帝夜天那样的人,怎么会容忍他的地盘上有个闹鬼的地方呢?”
藏心怔了一下,随即恍然大悟。
帝夜天只是不想让别人进到园子里来,所以任由闹鬼的传闻在王府里乱传。他们昨晚进来,帝夜天的人一定已经看到了。
“来,我们逛逛。”御凤澜拉住他的手,兴高采烈地往外走。
王妃嫂嫂当初爱清静,所以小院建在花园里,并不大,六间屋子,一方小池建在假山边上,以前有水从假山上落下来,激打在小池子里。现在水干了,池子里是干涸的土块,长着杂草。
她一间屋子一间屋子推开。
在重遇帝夜天之前,她可没有想到过会再来这里。
这里的一切都变了,翻修过,因为闹鬼,又空置了。
房梁上结着蛛丝,家具上落着厚厚的尘土。
“嗯,秘密在这里。”她在一个高架前站住,仰头看了看,笑着说道。
“什么秘密?”藏心疑惑地问道。
“这个架子啊,你看看,这里的灰最薄,最少。说明这几日还有人来过,帝夜天出去了,这里就落了灰了。”御凤澜小声说道。
藏心凑近来一看,果然如此。
“别忘了以前这里的主人是谁。”御凤澜抿唇笑,小声说:“哥哥最喜欢做机关,这里四处有暗室。王府后的那片林子就是按阵形布的,我上回进去差点出不来。帝夜天了解哥哥,所以选了这里当王府,所以的机关他都改动过,比以前更复杂难破。”
“那应该也有别人知道这件事,皇上不会忌讳吗。”藏心拧拧眉,轻声说道。
“薄念倾知道,哥哥那时还问过他意见。不过,看样子他没告诉皇上。”御凤澜点了点头。
“薄念倾深得老东西的器重,还能成为驸马,真是有些本事。”藏心伸手了推架子,低声说道。
御凤澜笑笑,小声说:“对,他很有本事,本事大到让我认不出他了。昨晚他救我出大牢,他的武功……深不可测,我觉得,可能不比帝夜天差。他以前哪有这样的功夫呢?”
“可能是这几年练的。”藏心沉吟了一下,低声说道。
从感情上来说,薄念倾比帝夜天看上去要顺眼。帝夜天姓帝,那是他们不共戴天的仇人。
“打开了。”御凤澜在架上折腾了半天,笑着说道:“你看,我打开了。”
一条暗道出现在眼前,但随着黑洞洞的暗道一同出现的还有暗器,密雨一样往外射。
“小心。”藏心抱着她往旁边一扑。
毒针把他的衣袍钉在了架子上,用力一撕,袍摆裂开,迅速燃成了一团火焰。
“好厉害。”御凤澜惊魂未定,拍着心口说道。
暗道里有脚步声,两名青衣男子冲出来,一脸无奈地看着她。
“十九夫人,这里的东西不能乱动。”
“青衫军吗?”御凤澜爬起来,整了整衫袍,仰头看着两张年轻的面孔,好奇地问道。
二人犹豫了一下,点头。
“长得还真好看。”御凤澜绕着二人走了一圈,一本正经地说道。
二人表情凝固,半天才互相看了一眼。
“能进去看吗?”御凤澜指了指黑洞洞的门里。
“无主子之令,任何人不得擅入。若非卑职等刚刚得到命令,夫人方才就没命了。”
两个年轻人摇了摇头,转身钻进了小门,书架嘎吱嘎吱地复原,上面密密地钉着火焰针。
“好厉害。”御凤澜轻轻吸气,转头看藏心。
他的袍子撕烂了一半,中裤也烧了几个大窟窿,露出腿上大块大块的疤痕。这些疤,就是他们一起同生共死的记忆。
他崴到脚了,挪动一下,顿时痛得满头汗。
“你快坐下。”御凤澜赶紧扶住他,小声说道。
“我没事,活动一下就好。”藏心抹了把额上的热汗,弯下腰脱鞋。
御凤澜盘腿坐下去,落落大方地扳起他的腿,把他黑色的布鞋脱下来,往旁边一丢,小声说:“不要了,咱买新的。”
藏心愣了一下,脸皮渐渐胀红,慌忙往回缩脚。
“行了,我还替你们穿过衣裳呢。”御凤澜抬眸瞟了他一眼,莞尔一笑:“我给你擦点药,上回在皇后宫里偷的,很好用。”
当时他们四个重伤,御凤澜根本不敢找外人来帮忙,于是亲自给几人擦身上药,喂水喂饭,只有生死依赖之情,哪有男女之别?
藏心憨憨地笑了,双手抓着椅子扶手,看着她给自己的脚踝处倒上药。感觉有点灼辣,很快就渗进了伤处。
“再轻轻拍拍。”御凤澜双手搓了搓,往他的脚踝上拍打,轻快地笑道:“你看,红了,更肿了。哈哈,藏心你这脚还真难看,脚趾甲应该剪了呢。”
藏心的脸更红了,又不好意思,但又喜欢看她这样的笑脸。忍不住就拉住了她的手,小声说:“你别笑话我了……”
御凤澜抬头看了看他,轻声说:“藏心,就把我当你妹子吧。”
“奴才不敢,小主子就是小主子。”藏心心中一痛,缩回了手,憨声说道。
“什么奴才啊,你再说奴才我就要生气了。”御凤澜在他的腿上掐了一把,娇嗔道:“你快叫声妹子给我听听。”
藏心惆怅地看着她。
他其实明白,穷其一生,他都不可能和面前这位小公主在一起。
可能他修上几辈子,也修不来和她一天的夫妻缘份。
“不叫算了,反正你们四个都是我哥哥。无论如何,我们的感情胜过有血缘关系的人,藏心,你最近一直没笑过。”她垂着长睫,坐直身子,给他把裤脚放下来,轻轻地说道。
藏心鼻子发酸,扭开头,小声说:“小主子不必为我担心,我……”
他话没说完,门口已经多了几道高大的身影。
主子跪坐在地上,他坐在椅上,任谁看到都不会舒服的。
尤其是帝夜天,对御凤澜他是捧在掌心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现在她居然跪坐在这里给藏心穿鞋,当时脸色就难看了。
“太子殿下。”藏心识趣,站起来抱拳行礼。
“过来。”帝夜天还算有风度,没有当场发作,手伸向御凤澜。
御凤澜拍拍裙子,站起来,双手背在身后,垂着眼帘看脚尖。
“不要乱闯。”他慢步过来,弯腰给她拍掉裙子上的灰尘,缓声说道。
御凤澜掀了掀长睫,小声嘲讽道:“你怎么不明年再回呢?那样你可以看到我的骨头挂在城门上。”
“这不是赶回来了吗?”帝夜天站直了,凝视着她的眼睛。
“反正我生气,你们帝家的人真是令人倒尽胃口。”御凤澜想到老皇帝那一群人,心里就冒火。狠狠剐了他一眼,拔腿就走。
“你如今也是帝家的人,你是我媳妇。”帝夜天跟在她身后,低低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