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二皇子归朝本无迎贺之礼,结果因为允蝶公主的到来,皇宫上下忙做一团,才在第二日下午勉勉强强的举办了一场盛礼。亲子归来,龙颜大悦,封二殿下为崇王,特赏黄金万两,金帛千匹,同时取消了皇后娘娘的禁足,还把崇王寄养在她的名下,一时之间本来落败的长春宫变得有生气起来。
“无非是做给梦羌看的。”
苏玥嗤之以鼻,顺手摸了下身旁的石栏,蹭了满手的灰。身后的张嬷嬷见状忙递上一块干净的锦布,又连忙招手让婢女们将石栏擦拭干净。崇王归朝后一直暂住在长春宫,苏玥奉旨在皇城内寻一处干净又僻静的地方做府邸,本来这事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哪成想那户部的老头当朝告了假,怀念明就满脸坏笑地请命将这差事塞给了她。堂堂一个将军要过来收拾房子,一想到这苏玥就气的牙痒痒。不过就算是户部选好了地址,她们暗夜也是要来查探一番的,如今正好省时省力,还可以借由少在宫内晃悠。
“将军。”
一见是阿央,苏玥摆了摆手命下人们退去,就近找了个刚收拾干净的石凳坐下,漫不经心地望着天。
“臣等盘查了一番,发现那日部分刺客是厉王养的死侍,而另一部分掺杂其中的用的佩剑正是城西护卫军丢失的兵器。”
“厉王……又是厉王。”
当初与怀南梧在朝政上纷争就属这个厉王势力最强,结果又因为他们的父皇觉得“二子竞争过于有趣”,便从中作梗挑起手足争斗,又在此中过于偏袒厉王,陷怀南梧多次涉入险境、屡次险些丧命,硬是生生逼得他走投无路只能发起宫变拼死一搏。
“我们的人怎么样了。”
“刺杀一夜苏家军损失了是几个兄弟,禁军只有两个冲在前阵的兄弟受了些皮肉伤。不过……”阿央抬眼看了看主子,“不过我在去救允蝶公主的路上还十分顺利,只是回去的时候被另一波刺客拦住。我们守在小屋的将士们说,另一波刺客是后混入其中,虽然明面上是在与我们对阵,但实际上也反杀了不少厉王的死侍,而且他们的招数有点像……”
“你怎么说话吞吞吐吐的。”
“有点像暗营里出来的人……”阿央压低了嗓子,又弯下腰在苏玥耳边轻言,生怕有人偷听了去,“交过手的兄弟们说,那其中定是有人的资质比他们还高,有好几次明显让招。”
苏玥点点头,那晚那刺客很明显不想与她交手,虽然伤了她几分却都不是致命伤,只不过是她过于缠着那人,他才手起刀落给她一个警告。苏玥低头从腰间拿出一个小瓶子放在桌子上一言不语,阿央好奇地拿起来又打开瓶塞轻轻地闻了闻。
“软经散?”
“那晚我在空气中闻到了这股味道,本来以为是我们的人在庭院中撒的,现在想想应该是对方。”
软经散……暗夜禁军独享的毒药,用量轻则麻痹神经,重则断其经脉,暗夜的人自小训练多少用量才能不伤及同门,可那晚明显是超量了,不然她也不会招招败于下风。
“您的意思是……禁军里有奸细?”
苏玥摇摇头,又望了望天边,轻叹了一口气,圣心难测,如果只是这么简单就好了,怕就怕这皇城内可不止她这一支禁军。
“你联结一些怀南梧的旧部,我们是时候好好会一会五皇子了。”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如今腹背受敌还不如在其中做个选择冲出一条路,如果她赌对了,说不定也会把躲在黑暗中的人也引出来。
“那今晚?”
阿央看见不远处想过来却又不敢一直纠结在房柱后的张嬷嬷,想起来了一些更紧迫的事,试探性地问了问,看见自家主子回了个迷茫的眼神,果然是忘了,“今天是初七。”
看见面前主子先是仔细思考又恍然大悟反应过来,随即进入一段忧伤的沉思阿央不禁低头笑了笑,跟了她这么多年,自是知道她讨厌什么的,比起这见不得光的职务,她更是讨厌女儿装。
每年腊月初七,黎朝都要举行盛大的皇宴,以祭过去一年的种种,迎新年托祝福。而这皇宴她自是要出席的,不过却要以护国公嫡女的身份出席,这一身戎装定是要换成儒裙,想想就心塞。
“一晃就到了腊月了。”
似乎前一日还是即将要大婚的她,昨晚她还在家中看见了那件嫁衣,上面的血已经凝涸,在那艳红色上更加扎眼。婢女们见状连连请罪慌张地想要把衣服拿去烧了,她却无妨伸手摸了摸那件衣服,听闻太子梧当初怕她穿不惯这嫁衣就亲自将裙袍改制的不再像传统那般里外三五层地麻烦,又怕她皮肤过敏也亲自挑选精贵面料,就连上面金丝绣牡丹的模板也是出自他手,那上面第一颗扣子是他亲手缝制的。一个对这桩婚姻满是期待的人是怎么红了眼做出那么傻的事,而她却是将他一步一步引入深渊又亲手抓住他的人。
当晚苏玥着淡蓝碎花儒裙披着暗紫的绵斗篷跟着护国公一同入宫拜见,这一路上被父亲好是责骂,一会儿指责她穿的太过素净不像个大家闺秀,一会儿嫌她绾的莲花冠太难看,途中还特地落轿到古艺坊给她买了个步摇,又亲手戴在她云髻间,那步摇以金丝为繁花、以血玉为垂珠,花间的羊脂玉更是亮眼的点缀,枝弯珠垂,珠摇玉动,更显得苏玥眸间俏皮而灵动。
“配这么身衣服真是可惜了。”
“爹!”
朝晖殿上,鸾歌凤舞、鼓乐齐鸣、觥筹交错,但是具体有什么精彩的节目,又是的哪家的才子出了风头苏玥却一概不知,只听闻梦羌的允蝶公主会以舞献礼,乔丞相家的长女也会展露风采,但是她还没来得及去凑热闹就被皇后娘娘召去叙旧。
皇后娘娘自是不知自己的儿子是因何变了性情叛变谋父,也不知当日在正殿上抓他的人是苏玥,只当她是个大婚之日未成礼数还没嫁过来的“儿媳妇”,看着皇后娘娘自愧未教育好自己的儿子,对她满脸歉意她就更加难受,在后殿闷得透不过气来,就直接找了个理由逃了出来。
“这个点……御膳房的小官在忙朝晖殿呢吧。”
苏玥悄悄地在各个房顶跳走,没过一会就跳到御膳房附近的房顶,她在黑暗中观察了很久,确定没什么人当差,便轻轻地一跃而下,猫着腰轻轻地打开存放旧食的门,探脚而入。
“咳!咳咳……”
身后突然有人咳嗽,吓得苏玥差点没魂飞魄散,转过头,正见一个身着白月色生得风流韵致的公子坐在轮椅上,满脸笑意地看着面前一身窘样的女孩子。他又要说什么,惊得苏玥连忙小步跑上前去捂住他的嘴,生怕惹来外面的人,小心谨慎地上下打了个一番便绕到他身后,将他也推进屋子里。
苏玥显然是饿了很久,也不管这男子是谁,眼睛放了光似的朝向摆在面前的吃的。别看她狼吞虎咽,吃东西还挺有讲究,大油大腻的东西她可不吃。斜眼看向身边公子,正饶有趣味地看着她,苏玥也没多想,直接将手里的糕点递上前去,又觉得不妥,于是拿了块新的塞到了公子手里。
“我跟你讲,这茯苓饼可好吃了,”她眨了眨眼睛满脸真挚。
公子在苏玥的注视下,慢慢地咬下一口糕点,果然入口即化,香甜缠绕,和在宫外吃到过的完全不同。面前的女子笑眯眯地,又一脸骄傲地像个邀功的孩子,“好吃吧。”
他点点头,正想说点什么,只听见身后的门“嘭——”地一声被推开,进来的人马上跑到他面前确认情况。
“初七,慌慌张张的做什么?”他皱了皱眉头,似是不满意这突然的打扰,目光又看到初七身后的女孩子一脸警惕,不由得更觉得可爱。
初七顺着目光转身看过去,却不解风情地指责,“你是哪个宫的宫娥,怎么能把长公子带到这种地方?”
“宫娥?”苏玥一脸疑惑,今天穿的确实是素净了些,可谁家宫娥能穿这么好料子的衣服,带这么精贵的步摇?于是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等着一同跑进来的当差小官挑明她的身份。
“初七!是我自愿来的。”那长公子有些生气,摆了摆手就让这个叫初七的将他推出去,只剩下苏玥和小官在屋子里面面相觑。
“将军,您还是别为难小的了。”
“长公子……?”苏玥一脸疑惑,“刚刚那个公子是什么人?”
“回将军的话,那长公子是林家的大少爷林沐之,按辈分来算是当今圣上的侄儿。”
“哦,”苏玥挑了挑眉毛,轻轻一笑,“若以后有人问起今日之事,你就说……只见到长公子一人来偷吃。”
说着,她拍了拍小官的肩膀,大摇大摆地走出去,末了还不忘用油碟纸包着顺走两包吃食。
她走的很快,没一会就追上先走的长公子,然后将一包粉蒸排骨塞到长公子的怀里,“就吃了一个块糕点肯定没吃饱,还有……你就当今日没见过我,好吧?”
然后她盯着长公子的脸看了一会,似乎得到了默认的答案,然后又将另一包吃食塞了过去,心满意足地向反方向离去,正此时空中飘起这一年迟到许久的初雪,不由得给这背影多了几分情调。
“长公子……她这是……封口费?”见主子竟然心情不错,初七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初七,赏你一根鸡腿。”他低头笑了笑,那另一包里除了鸡腿还有炸虾和蒸肉,眼底藏满了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