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常言:一别三日,如隔三秋,原本一个在皇城一个在扬州相隔千里,都能守得住相思之苦,可如今林沐之才回苏州城待了几日,就分外想念苏玥。但苏玥却不以为然,自从林沐之回到江南这边,她便也心情愉悦不再忧心,现在更是吃嘛嘛香、睡嘛嘛好。林沐之要初七去送些东西,听他回禀苏玥在扬州城每日除了听曲儿就是去酒楼吃酒,生活的不要太乐呵,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这个小没良心的。”
“苏将军自从回到扬州城几乎是时常闭门不出、郁郁寡欢,如今终心情尚佳、享受生活,不由为一件幸事。”
初七有些尴尬,庆幸自己没将苏玥又女扮男装留恋烟花之所的事也一一禀明,不然长公子一定会怒发冲冠,连夜再跑回扬州城去。不过不仅仅是周围人觉得奇怪,就连他这个常伴左右的人,都觉得长公子近来越发的敏感多事。
不过他除了私下闲着的时候不正常,平时处理要务的时候还是冰冷着一张脸,气场强大到让前来拜访的新老官员都不敢正视。众人都知道,近些年是多事之秋,为官者见到吏部的人都要绕着走,否则稍有不慎就会祸殃其身,江南官员自以为天高皇帝远,便也任意妄为,苏玥回扬州的时候他们的心本还提到了嗓子眼,结果发现她闭门不出,拒不待客,时间长了便也放松了警惕,没想到过了大半年的时间,吏部掌侍林沐之竟然回来了,而且还是治好了腿疾。
苏州城内大大小小的官近些日子都在祈祷不要碰见林沐之,可谁能架得住阎王爷自己找上门来,瞧着这位爷虽然一身素净,走进正堂闲逛赏玩摆放的的文玩,又敲着二郎腿挑剔上茶过差,宛如一个风流公子的形象。但其一张口,所提及的问题都句句致命,遇上个奸诈嘴滑的,也能变着法地绕话让他自招,仅仅一个月内,已经有忍受不住,上书辞官。
更有去调查林沐之的偏好,为了投其所好或者握其软肋,但林沐之一直行事谨慎根本没留下过什么把柄,侧面敲击也是个油盐不进的主。更有人去打听他在皇城之中的经历,隐约得到了他有一爱慕之人的消息,再仔细探查发现传闻中的女子竟是苏玥。这让官员们更加哭笑不得,毕竟苏玥比他更难对付。
“我这个人软肋那么多,多好对付啊。”
苏玥听到外面的风声,只觉得好笑,林沐之孑然一身自然不惧威胁,这也是当初皇帝重用他的原因,而她却心底牵挂过多,谁人被随随便便绑了去,她便很容易妥协。
“可您在江湖上如老爷一般,都是冷血无情角色,所以他们也不敢擅自妄为。”
“不过,林沐之在官场之上真的如外面传闻一般丧尽天良?”
“丧尽天良……不至于吧。”
阿央瞧着自家主子如此神情,便知道她又想要出去凑个热闹,于是给楚晴晴使了个眼神,叫她赶紧去准备一下,现在出发连夜赶路差不多后天可以赶上看戏。
后日上午苏玥才到了苏州城,由于林沐之身边的侍从一多半都是从皇城跟着回来的,再加上在扬州耽搁的那几日,所以与苏玥等人都混了个脸熟,等她到了稍微打听一下,便知道今天林沐之又去了那座府邸问话。不过到了地方,看见牌匾上明晃晃的“苏府”二字,抬脚向前却被府门口的小厮拦住,询问是何人为得通报不得入内,苏玥又有些苦恼。
“小姐……咱还进去吗?”
这苏府确实与苏玥一家有关系,他们原本是老辈的偏房一家,后来不知道起了什么争执和矛盾,便分了家。父亲被封为护国公后,名声地位显赫,这家人又十分不要脸地巴结上来,本来念及情分还想帮他们一把,结果他们不争气落得在苏州城一个不起眼的小官,还差点狐假虎威毁了父亲的清誉,后来苏玥和苏柯便亲自接管他们送去讨好的礼品,并当着面要么退回要么分给了穷户,这便也又结了小仇。
“怕他们作甚?”
苏玥抬手摸了摸发髻是否骑马时被颠乱,又低头看看自己的衣着是否得体,她倒是没有后悔赶过来,只是后悔没提前问清楚好穿的不这么素净。好在这时有林沐之身边的侍从瞧见了她,连忙跑过来呵责那不长眼的小厮,然后又俯身作揖地请她进去。
“大人请。”
苏玥与身后的两个人相互看了看,不愧是林沐之调教出来的人,平时懒散的要命,关键时刻还真得给她十足的面子。
进了院子四处瞧看,这府内院落虽小,但紧紧是前院建设却比扬州旧府还精致,看来这偏房的日子过得风生水起,不知为何还非要在她们家分一杯羹。听闻如今偏房的当家人又去了好几房小老婆,不知道这小小的宅院压不压得住这些疯婆娘。
苏玥是一路被带到正堂的,初七正好守在外面,瞧见苏玥前来满脸吃惊。苏玥却将手放在唇边,示意他不要去禀告。于是往旁边挪了挪,让苏玥能够靠在堂门边听墙角。
只听得里面苏家的二老爷正在汇报近些年来的政绩,苏玥偏头往里瞧了瞧,之间林沐之一身暗紫色的长衫,坐在一旁敲着二郎腿嗑瓜子,这幅玩世不恭的样子看的苏玥都想打他几拳。而正堂内的林沐之本在仔细盘问苏家二老爷,但警惕性还是让他朝外面看了去,好在苏玥及时收回了身子,才自认没露出破绽。虽然苏玥和阿央多年暗夜的经验,身上并无任何花香脂粉的味道,也从未佩戴和接触任何奇香异味的东西,就算有也会习惯性地用粉药祛除,但她身边却养了一个毫无心机的楚晴晴,所以林沐之很快就闻到了细小的香味,不由得笑了笑。
苏家二老爷本就高度紧张,又瞧见面前之人嘴角上扬,更是不明所以,说话也磕磕巴巴,又瞧见他起身往门外走,索性便闭嘴不言,可这举动惹得本来面带悦色的林沐之皱着眉头回身瞪着他,
“不是没做什么亏心事吗?给我接着说。”
“啊,啊是。”
再瞧林沐之转过身去,又恢复了先前的和颜悦色,走到门口瞧见初七紧闭着嘴的模样,侧头便看见那丫头在一旁背对着她听墙角,阿央和楚晴晴也瞧见他出来,却也心领神会地没有提醒自己小姐,林沐之嘴角笑的弧度更大只觉得此时此刻面前之人无比可爱,便上前直接将她拽进了怀里。
“你怎么来了呀?是扬州城不好玩了还是太过想我了?”
林沐之将头迈进她的颈间,轻轻地亲吻她。苏玥吓了一跳,随即反应过来,羞红着脸抬头瞪着面前两个“背叛”她的丫头。
“自你回来一诺便不去看我,所以我只是馋了苏州的蜜饼,顺道过来看看你。”一边说一边挣扎,身后之人却将她搂的越紧,“林沐之你快放开我,他们都看着呢,丢不丢人。”
“有什么丢人的,他们都知道你是我的女人。”
“你再胡言乱语我便上奏将你赶回皇城去。”
“那就要看你舍不舍得了,”林沐之轻轻咬了咬她的耳垂,“你且再去逛一逛,最多半个时辰我就去找你。”
苏玥转过身,正瞧见苏家二老爷也站在后面,此情此景尴尬的要命,对方也愣了一下,虽然他没见过苏玥几次,但早早听闻林沐之与苏玥情投意合,仔细看她容颜,便也一下子认出她来,伸着手指着她,小心翼翼地唤她的名字。
“苏……苏玥?”
苏玥见到他,原本小女子的羞涩之情立马恢复常态,上下打量又白了他一眼,转身看向林沐之,
“虽然他们也算得上是苏家的偏房,但早已不再来往,我甚至连这里的人叫什么都不清楚,或许早就没有了血脉亲缘。你且不必偏袒,若真犯了罪,按律罚之便是。若他们偏要提及我父亲的名号,便按照折辱重臣的罪名加倍处罚。”
“你且放心,我定铁面无私,绝不手软。”
又回头瞄了一眼苏家二老爷,他本想攀个亲戚却没想苏玥先他一步避嫌,气得他不知如何是好,苏玥也懒得再在这里耗下去,毕竟看到那幅嘴脸便觉得恶心,于是没再留下什么话,转身便离开。
没想到还没走几步,就被身后之人叫住,吩咐府内下人好食好酒的招待她,阿央提醒她别被外人告她不敬尊长,再毁了苏家的清誉,便忍了下来任由他安排。留是留下来了,便盼着林沐之早些结束盘查,好离开这是非之地,闲逛之余却被一丫头挡住了路。
“原来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苏玥苏将军啊。”
“大胆!我们将军的闺名岂是你能随便叫的!”
“论亲缘她苏玥还得叫我一声姐姐,你算哪根葱啊站出来竟也敢站出来顶撞于我!”
只瞧见有一与她年龄相仿的姑娘一脸尖酸刻薄的模样走了出来,再瞧她她身后竟跟着几位大家闺秀模样的女子,苏玥冷笑,原来她这是撞进了闺秀茶会。
“你们家早与我们家断了宗谱,自立门户,何来亲缘一说?别在这蹬鼻子上脸显自己有多高贵。”
此言一出,面前女子面露难色,看见身后人都在嘲笑她气的直跳脚,就差指着苏玥的鼻子破口大骂,正这时竟又有一女子出面为她圆场,仔细瞧得竟然是张舒,这倒是让苏玥诧异,不过先前听洛凡言,张舒自小孤僻,张家为了让她多结交些朋友,所以江南谁家办了什么大大小小的宴席茶会,她都不会缺席。
“哎呦这两个人果然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呐。”
这下可好,可终于被她们抓住了嘲讽的点。
“苏玥你猖狂什么,不过是被皇朝赶回来的一条狗,一个礼未成就克死夫君至今没人敢要还到处勾搭的贱坯子罢了!哦我差点忘了,怪不得张舒会站出来替你说话,现与你情投意合的长公子可是她原来不要的一个残废罢了!”
此言一出,只觉得刺耳,周围看热闹的女子也叽叽喳喳地议论,嘻嘻哈哈地笑个不停,苏玥冷漠地站在其中,心里盘算着怎么才能将她们的舌头割下来才过瘾一些。
“一个没人敢要的寡妇,一个终身残疾的废人,凑在一起还真是般配呢。”
突然笑声戛然而止,那些丑陋嘴脸的闺秀们只瞧见一个风度翩翩、气宇不凡的男子向这边走来,而他身后的苏家二老爷竟是也是连滚带爬地跟了过来。苏玥这时候还没有反应过来,只觉得有一只温暖的手覆盖了她的冰凉。
“长公子恕罪,犬女不懂事,我定会好好管教。”
“长……长公子?他是长公子?”
“放肆,还不快跪下请罪!”
苏家二老爷可怕的要死,面前这两个人都得罪不起,本来想着敷衍了事,但他刚才在正堂也犯了这乱嚼舌根的错误,
“她是我要娶的女人,如今你可真是让我难做啊。”
没想到林沐之一个暗夜令就拍在了面前,见此令如见圣面,见此令也意味着见阎王,自知自己嘴贱连忙磕头请罪,林沐之头也不回地离开,追出来之后竟然听见自家女儿也在这风言风语,两眼一抹黑,直接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