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楚晴晴出嫁以后,苏玥也像是一夜想开了一般,不再像以往那般低调,而是充分利用起自己的身份。六军选兵已经到了尾声,柯蒙也如她所愿留在了皇城预备军中,这让她步步维艰的生活更多了一份底气。平时素净衣服地在皇宫中晃悠,如今也换成了符合身份的华贵服饰。
只是苏柯每每在远处观望的时候,总是会叹息心疼自己的妹妹,她终究还是活成了父亲最不愿看到的模样。
与思忆长公主有关的真相也在岳公公的努力下逐渐浮出水面:原来思忆长公主曾经是暗夜禁军的掌管人,为的是帮助皇室稳固朝政,但当今圣上当年年轻气盛,时常仗着自己皇室的身份不尊礼法、骄奢淫逸,先帝为了保住皇室颜面,也对其放任纵容。皇帝登基之后,得知了长公主的身份,在太后娘娘和长公主的管束下便也收起了性子,力图坐稳皇位保卫江山。但好景不长,由于他曾利用梦羌公主的情感对付边境异国,又许下荒唐承诺春宵一刻之后便归朝,任由梦羌公主怀着身孕孤苦地结束自己一生。此事引起梦羌强烈不满,也是长公主出面亲赴梦羌了却了后事。长公主手握暗夜的兵权以及帮皇帝处理糟乱事情导致她在朝堂之上势力强盛,更有传言“凡又霍乱之处,长公主亲临便可化险为夷”,如此,那个善妒猜忌的皇帝开始忌惮自己的姐姐,便自导六军叛乱嫁祸于长公主。
长公主并不是不知情,她本有证据和机会证明她与叛乱无关,但太后娘娘却劝她承担全责,于是她便开始了被软禁的后半生。直到死后数十年,那个承她之恩的小伴读,变成了一心为她翻身正名的岳公公,将此等嫁祸之事公诸于众。林沐之也终于可以将长公主的牌位呈于皇祠供奉。
一时之间,皇帝失信,朝堂之上众说纷纭,后借以皇帝病魔缠身一由,先太子党羽以及崇王党派力推至崇王掌权,摄政朝堂。
思忆长公主令牌归位那日,苏玥也跟着去了,从林府到皇祠一路,她穿着打扮以及发髻都彰显了其公子夫人的身份,在街市之中、众目睽睽之下,跟着林沐之一同到达目的地,儿媳该遵循的跪拜礼节也丝毫不差。那些曾经被岳公公和明恩公主抓起来的知晓婚讯的人也被暗中放了出来,自是那日起,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了苏玥与林沐之早早成亲的消息。
圣上在放权之前,苏玥与林沐之特地夜里进宫面圣,将他们二人在江南的所作所为以及后续如何保住帝位的想法一一诉之,所以皇帝在岳公公为长公主证明清白之后,又随即道出玥之婚讯乃是他一手安排,目的是因愧对故人,以慰生灵。
皇祠内,岳公公跪拜了很久,他这一生都是为了长公主而活,如今不仅仅完成心愿,还亲眼见证了长公子的成长,也帮他完成了娶妻的心愿,自是一身轻松,便请命自受于皇陵,将自己的剩余的生命都伴在长公主左右。没有人知道,岳公公到了皇陵之后,安安静静地打扫长公主的墓室,偶尔还会倒出两杯酒,洒在地上一杯,自己又闷下另一杯,自言自语地将这些年来长公子成长的趣事,
“他娶了自己这一生最爱的那个姑娘。您不知道,那丫头像极了您,耍起刀剑来英姿飒爽,倔脾气上来,也是谁人都拿她没办法。”岳公公笑了笑,颤抖着手从腰间取出一颗药丸扔在了酒壶里,边晃动边言语,“愿她是幸运的,不要像您一样末了为皇室献身。”
说罢他打开酒壶盖,仰头一饮而下,然后笑着蜷缩在地上,体会从体内灼烧上来的疼痛,他本想一刀了结自己,却又害怕鲜血染脏了这墓室。长公主生前可最爱干净,别到了那边再埋怨他,可就没人能来清理了。
“久等了我的公主,属下这就去陪您饮酒作诗……”
自从苏玥与林沐之的婚事人尽皆知之后,他们二人也过得自由许多,是夜苏玥摇着扇子躺在林沐之怀中,静静地望着月夜。
“今儿我见到晴晴了,能看出来誉王与她还是相敬如宾的。”
林沐之微微起身将身上的薄被向上拽了拽,给苏玥盖得严严实实的搂住,“我听阿央说你近来的身子时好时坏的,你若不方便,我去寻她也好。”
“不了,”苏玥摇摇头,埋在林沐之怀中,“如果没有誉王这件事,我也会想办法把她送走的,虽然现在不是最好的选择,但好在不是最坏的。”
苏玥又抬头看了看不远处正与初七打趣的阿央,轻轻叹了一声,“还有阿央,自小跟着我受了不少苦,也该在大好年华去享福了。”
“有个事我要与你商量一下,关于……我母亲留下的那只兵。”
苏玥直起身来回头看着他,心里明白这支兵是绝对不能交出去,但如今崇王步步紧逼,还是应该想出对策,便直言进来六军选兵之中强者断然不会全全胜出,由她出令,让慕缨和叶扬安排,暗中再编一支队凑个数便好。林沐之也觉得此方法可行,便点了点头,轻轻亲吻她的额头,
“那就都交给夫人做主了。”
此时虽岁月静好,皇城之中仍有一人妒火丛生,姬子在侧、歌舞升平,不知道喝了多少酒,他坐在美人怀中,吃下纤纤玉手喂来的葡萄。按理说如今圣上放权,他摄以朝政,本是稳定了地位,应该高兴才是。可从宫中回来的这一路,本想体民间趣事,却听见的都是在讨论那姓林的和苏玥的婚事,什么郎才女貌,什么天作之合,那些话如同魔咒一般绕在耳边。
不知道是哪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姬子在一侧书房中瞧见了那件角落里的嫁衣,便直接套在了身上,她本来就没穿多厚的衣服,这一件套上就更妩媚性感。慕羽皱了皱眉头,却看见不远处有一小姑娘直直地站在那看着,便上前一步扳过那孩子的身体背对着崇王,
“小郡主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啊?”
那小女孩也不言语,而是笑了笑伸出小手摸了摸慕羽的脸,任由被他身后蒙住眼睛,带回寝房,“夜深了,小郡主今儿想听叔叔讲什么故事呢?”
再瞧怀念明那边,依旧是醉卧温柔乡,那个不怕死的姬子凑了过来,嫁衣滑落,酥肩半露,“殿下收藏着的这件红衣可真好看。”
“好看吧,”怀念明微微睁开眼,伸手摸了摸面前的女子,那姬子以为自己使小聪明吸引住了崇王殿下的目光,便更放纵地解开腰间系着的带子爬了过来,直接被怀念明翻身压在了身下,却没看见那笑着的眼底已经闪过一冰冷,“你知道这件衣服什么时候最好看吗?溅上鲜血的时候!”
只听得院内声声惨叫,怀念明依旧保持姿势连朝着那姬子身上捅了几刀,又起身俯视,总觉得还是没有当年他看到的那么漂亮。
“啊,原来她身上的是被溅上了别人的血。”
其他姬子仓惶逃命,怀念明回头轻轻跃起身几步,便抓住了几个跑得慢的,直接仍回到那已经惨死的尸体面前。这些姬女们瑟瑟发抖地抱成一团,听见院外声声惨叫,才知道那些跑的快的姐妹也无一幸免,连忙跪地求饶。
“这是你们的荣幸啊。”
说罢他想象着记忆中苏玥练功的模样,手起刀落,溅起一身鲜血。再睁开眼低下头,仍未觉得那件嫁衣有当年韵味,便俯身从那尸体上扯下来,又抬脚将死人踹开。
“是你找死,没有人能比得上她。”
怀念明已经不是第一次疯癫,他抱着那件染透了鲜血的嫁衣蹲在地上,细声唱起了以前苏玥常听的小曲儿,接着他开始狂笑,眼底尽是凶狠和杀意。
月色仅好,但黑幕降临。
转眼到了先太子忌日,苏玥穿上得体的黑色长裙入宫拜见皇后娘娘,几年未见,她已经满头鬓白。那个女人仍旧保持着高高在上的尊贵感坐在长春宫的正殿上,似乎如今崇王的成就让她飘飘然地忘记了过往的伤痛,苏玥只觉得可悲可笑又愚蠢至极。
“瞧这是什么风啊,把苏大将军吹来了。哦,现在人家可是公子夫人了呢。”
皇后白了她一眼,只觉得自己的亲儿子死的冤枉,一心要保护的这个女人竟然转头就与别人勾搭起来。
“皇后娘娘究竟有什么想不开的,竟然派人追到氓城去寻明恩公主。”
“本宫要做什么自有本宫的道理,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来指手画脚。”
“当初孟贵妃闹事皇后娘娘派人拦住明恩公主,我还庆幸您终于做到了一个母亲该做的事,后来您亲自请旨去要和亲,我才知道您果然还是个看不清的人。”苏玥凑上前去,管不得那些尊卑礼法,在暗夜报回她派人到氓城之后便知道与这种人是说不来什么道理,“臣真的不明白,皇后娘娘究竟想要做什么?您真的以为崇王登基之后您能顺利成为太后,百年之后会被供在祠堂?真是可笑。”
“你什么意思?”
“思忆长公主的事难道不能给你明起警钟吗?崇王的亲生母亲是梦羌公主,待到他登基之后,定会将自己母亲的名字写进宗谱,供上她的牌位。而你不过是个在后宫中帮他蹬上一脚的老婆子罢了。”
“我呸,你少在这里胡言乱语!”
皇后娘娘抬起手要扬过去,却被苏玥一把抓住,就势将她推倒在地上,
“我是不是胡说,娘娘心里应该有数。”
本想就这样转身离开,却没想到在长春宫门口碰见了怀念明。他此时模样却和过往更加不同,苏玥终于明白以前慕缨与她所说的“血腥味”是什么意思,从面前之人身上散发出来的血腥味冲得她只觉得头疼。
“我没想到你与母后还有话说。”
“这世界上,我只与你没话说。”
“是吗,”怀念明攥住她的手腕,笑着在她手里塞了一根朱钗,“我本来不想做恶人,但是你却总是挑战我的底线。”
苏玥低下头,认出这支钗子是当年崇王与允蝶大婚时,她派人送去的礼物之一,如今上面沾着星点鲜血,看得她心里一紧,抬头瞪着面前之人。
“我可太喜欢你这种事事关己的模样了。”怀念明伸手抚摸她的脸,却被她抬手打下,“驯服你比我想象中的容易了许多。”
“皇权稳握在手,你为何还要对我步步紧逼,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我从一开始就说的很明确,我只想要你。”
怀念明凑到她耳边,一字一句地,末了还侧过头轻轻咬了咬她的耳垂。这下彻底激怒了苏玥,拔出刀直接向面前这个疯了的人捅去。怀念明一阵吃痛,抬手一掌打在了苏玥的肩膀上,打得她连连后退了几步,又歪了歪头拔下腹部的刀,不管鲜血直流,随手扔在了地上,
“他们都说苏将军近战可以一挑十,可这几次看来不过如此。还是说你在害怕什么,才不敢对我痛下杀手?我的傻玥儿,对敌人手下留情,才是将你一步一步送向地狱的原因啊。”
说罢怀念明快步凑了过来,攥着拳头就朝着苏玥挥了过去。苏玥也不是好惹的,先是避让了几招,便抬脚朝着他腹部的伤口狠狠地踹了过去,又借着宫墙起身一跃空中狠狠地用膝盖撞向了他的下巴。怀念明却抬手攥住她的脚踝将她拽了下来,狠狠地攥住她的双手与其身后,苏玥便反手用力解开一掌打了过去。突然却是苏玥觉得头晕目眩,眼前事物变得重影,这耽搁下来,慕羽从天而降在她身后,提起浸过凉水的麻绳就缠了上去。苏玥狠狠地将自己的腮帮子咬出血,才有片刻清醒,又突然发现慕羽缠在她身上的绳子并没有勒紧,便脚下运功,低身向后踹了过去,扯下身上的绳子如鞭子一般朝着他甩了过去。此时怀念明也缓过劲来,从背后冲过来,苏玥正好俯身捡起地上的匕首,抬起手回身至距离怀念明的额头微微毫米。
“殿下自重。”
苏玥放下手,在他的身上狠狠划了一刀子,只划得那华服绽开,便一掌推开他,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