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雅说:“你并不爱他,你只是习惯在他身边。”
虽然与他看尽春秋冬夏、苍山泱水,踏遍南水北山、东麓西岭,可她永远自认二人为君臣、主仆的关系。他像是徐徐微风,却无法抚得她心花怒放,他虽明耀动人,却终不能照亮她黑暗的人生。她只自认为习惯便是感情,一错便是数年。
“他若以后真登得帝位,坐拥三宫六院你可恼他?”
“他若以后独宠她人,将你扔在寒宫不闻不问偶尔还会怪你小肚鸡肠、不识大体,你可恨他?”
“他若以后眸中只有山川河流,唯独少了一个你,你可怨他?”
苏玥摇摇头,所有答案皆是一个“否”字。
“可你说,爱一个人,就会心甘情愿为他付出生命。”
“那是因为在你心底,他是君,你是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独醉在倚红楼,宿醉在离安寺,她固执地想要将心中所想化为现实,她强迫自己多爱他一点,哪怕只有一点,这样她就可以毫无顾虑地为他冲锋陷阵,毫不畏惧地顶着亵渎之罪扳倒厉王,助他重返东宫、东山再起。
可是她不爱他,一点也没有。在知道她只不过是他和他父亲的这场对弈中必会牺牲的棋子之后,愧疚只剩下心寒。她甚至想不到任何理由来说服自己,想不明白为何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眼前只剩下黑暗,喉咙也发紧出不来一点声音,不知道挣扎了多久,才得以见丝丝光芒。
“少……小姐?小姐醒了!”
苏玥全身僵痛动弹不得,侧过头见楚晴晴跑出去通报眼角划过一滴眼泪。父亲和阿央问讯跑了进来,忙到了一杯温水轻轻扶着她喂下。
“有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要不要把陆遥再叫来瞧一瞧?有没有什么想要跟爹说的?或者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有什么爹可以帮你的?”
护国公喜极而泣,却茫然于不知如何关心自己的女儿,更恼于自己平时与她交谈甚少。苏玥瞧他已经发白的双鬓和通红的双眼,不忍再将父亲拖下苦海,只得笑笑摇头。护国公四下慌乱,“刚醒就问你这些事,你瞧我真是老糊涂了。”
“爹……你女儿身强力壮,这点小伤不碍事。”
“好好好,身强力壮,身强力壮就好……”
本想指责她一个女儿家家的怎么能以此为荣,重伤昏迷不醒数日怎么就是小事一桩,可仔细想想她定也是有苦难言,可怜了自己的女儿正是花样年华的年纪就要遭受词罪。苏玥使了个眼色命楚晴晴送父亲回去休息,待屋里只剩下她和阿央二人才轻声询问近来之事。
“刺客皆以毙命,但他们是容貌尽毁的死侍,所用武器又是普通兵刃,刑部就一直没查出什么所以然,不过我在于他们交手时从招式上还是能确定是厉王派来的人。至于另一个混进来的刺客,确实是林家长公子……”阿央低身半跪在床边,“小姐,陆遥来瞧过,你之前身体异样或是因为中了某种蛊毒……可能和崇王有关……”
“圣上的这三个好儿子,真是死咬着我不放……”苏玥自嘲,真想不明白自己有什么通天的本领让他们都将自己划为各自的棋盘当中。
“对了,黑市……”
“咱们遇刺的那天,黑市被人端了,是氓城朱大人……”
“什么?”
苏玥有些激动直起了身子,又因为伤口吃痛缩了回去,咬着牙命阿央将此事一一说来。阿央皱着眉头,一脸无可奈何,将她从吏部打听来的消息尽数告知,又将如今源城人走成空,掀城察治之事详细说明。林沐之前几日偷偷来看望苏玥的时候特别叮嘱不要让她知道此事,安安心心在源城养伤,估摸着等她伤好回程之际这件事他也早已处理干净。阿央想着进来皇城彻查此事已有了眉目,虽不说是水落石出,但厉王的替罪羊也早早落网,过几日就要斩首示众,所以说了似乎也没什么大碍。
“朱大人现在何处?”
阿央侧头看了看窗外的天色,正蒙蒙亮,“估摸着在早朝。”
“扶我起来,备马,我们回去。”
“小姐……”
“备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