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疼么?”季阙虞小心翼翼地搀扶着苏璞。
苏璞垂眸不语,一来是为自己当着季阙虞面前更衣之事感到羞恼,二来……五皇子虽同意了暂缓这门亲事,但是只给自己一个月的时间。
要知道,皇宫能人异士数不胜数,要想找到画中之人绝非难事,这五皇子就是有意刁难。
想到这里,苏璞心中的信念凝至一处,无论如何她都要找到画中之人。
无意间瞥见苏璞的袖子上有一个偌大的口子,惊的季阙虞阖下双眸看向别处。
“怎么了?”苏璞低头,这才发现自己的半截手臂暴露在外面,下意识地抱住手臂面色绯红道“我……我回去换身衣裳,还有……之前借你的衣裳还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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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内,檀香袅袅,周边衍生着暗红色的花朵,紧紧贴着宫殿的青白色石阶由下至上的生长着,两排宫女侯在门外,一声不吭,生怕惊扰到殿内之人。
桃红色的身影恭敬的跪在了漆黑如玉的大理石地面上,满脸泪痕!
“姑母!”
声音响彻在偌大的宫殿里,苍白无力!
颜稚青慵懒地靠在软塌上掩首假寐,身披一件金色丝绸石榴褶皱长裙,绣着几朵怒放的大红色牡丹。裙摆轻泻,拖迤三尺有余。外罩一件红色丝质轻纱薄衣,袖处勾出祥云纹。凝脂般的肌肤若隐若现。
葱白的手指游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着软塌,神情不耐烦道“此番也是无奈之举!”
无奈……顾念愚哭的梨花带雨,眼眸猩红地跪向颜稚青,“念愚陪伴姑母多年,难道姑母还看不懂念愚的情谊么?”
“傻孩子……”颜稚青缓和下目光握住顾念愚的手掌,轻声道“玉儿要想夺得太子之位,同苏家联姻是一定的。再说……那苏懿清就算嫁进玉儿府中……也只是个侧妃”。
说着颜稚青缓缓挑起顾念愚的下巴,二人之间的距离更近一步,颜稚青粉嫩的薄唇泛着嫣红的色彩,轻弯出妩媚的弧度。
“谢……谢姑母!”顾念愚欣喜地靠在颜稚青的腿侧,声音软甜道。
哼……颜稚青垂眸看着笑得合不拢嘴的顾念愚,脸上的笑容顿时一散而尽。
待顾念愚走后,冬菱缓缓奉上茶盏,恭敬道“娘娘…”
“她早晚会坏了玉儿的大事!”颜稚青抿了一口春茶,朱唇红印落在白玉茶盏上。若不是看在母族的份上,她绝不会将顾念愚留至今日。
“话说……玉儿已有三日没来请安了!”
“许是近日朝政繁忙,殿下去给皇上排忧解难去了!”冬菱瞥了一眼颜稚青,心中犹豫,挣扎一番后开口道“殿下方才派人来回话……说是……”
“说什么?”颜稚青端着杯盏的手一滞,斜眼看着冬菱。
“说……要将婚期延后一个月!”
“什么!”颜稚青用力击向桌案,震的茶盏东倒西歪。
“娘娘息怒!”冬菱见状,立刻跪了下去。
“这么多年了……唒玉还想着那个女人!”颜稚青蹀躞至窗前,阳光透过窗格分成九块落在她面容旖旎的脸上。也不知道当初杀了那女人,到底是对是错……
出了皇宫,顾念愚方才羸弱的模样一扫而尽,唒玉哥哥……只能是她一个人的。
想到这里,顾念愚对着身旁的子夏冷冷道:“写封信给兄长,说我在九衢被苏懿清欺凌,望兄长施以援手!”
“是!”
哼……苏懿清,上次侥幸让你逃脱,这一次……你死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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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苏府,已是日光迟暮。
苏璞轻盈地翻过后墙,对着外面轻声道,“你在这里等我,速速就来!”
想到苏懿清郁郁寡欢的模样,苏璞又欣喜地跑至前院,想要将秦唒玉答应延迟婚约之事告知苏懿清。
只见苏懿清扶着走廊的柱子,一双杏水春眸满含着泪水的颤动着,轻轻走下了第一阶阶梯,手紧紧地握着胸口的衣裳。
见到苏璞后,苏懿清的心狠狠揪在一起。
“快走……”苏懿清苍白的唇瓣微微颤抖。
走?苏璞还没反应过来,身旁几个躲在墙后的家丁冲了上来,一棍子打在苏璞的脊椎上,撕裂般的疼痛叫苏璞当时就倒了下去,几个家丁见势狠狠将苏璞压在地上。
“住手!”苏懿清嘶吼着冲上前去,可是没走两步就被人狠狠拽住手臂。
一双紫色凤履出现在了苏璞面前。
“我可等了你好久呢……”寒素身着一件金色丝绸石榴褶皱长裙,绣着几朵怒放的大红色牡丹,裙摆轻泻,拖迤三尺有余。
“三姨娘,此事尚未查清,你怎能动用私刑?”
苏懿清奋力想要挣脱,却被嬷嬷死死拽住。
“大小姐,您还是回去乖乖养好身体,做您的侧妃吧!”
说话的嬷嬷不过五十来岁,嘶咧着嘴,手上老茧纵横,磨得苏懿清的手生疼。
“放开我……我要去告诉父亲……”
“家主?”寒素冷笑着一步一停地靠近苏懿清,眼眸里尽是狠戾,“家主就在正院等我们过去呢!”
“将大小姐带过去”。寒素冲几个嬷嬷使了个眼色,阴冷着笑容转而看向苏璞,“至于你嘛……拉到正院,让他们都看看,逾墙窥隙,刁风弄月的下场!”
“我听不懂你到底在说什么!”苏璞望着寒素那双因为欣喜变得猩红的双眸愤愤道。
“拖下去!”寒素轻描淡写地说着。
两排家丁压着苏璞来到前院,一众妻妾早早恭候在此,正中坐着一中年男子,身着蓝色的锦袍,头戴束发银冠,内穿白色大袖中衣,外套白色无袖交领曲裾深衣,面无表情的看着苏璞。
苏懿清见到救星般地哭喊着跑到苏柳庭的面前“父亲……求求你放了小锦……她是被冤枉的!”
“冤枉?”寒素挑起眉头,一脸得意地站在苏柳庭的身侧,“那日,四姨太亲眼看到她的选中有贼人出没。”
说着寒素微微击掌,嬷嬷丢出一件青灰长衫。
“诺……风流过后……衣裳都来不及收拾。这没有娘管教的孩子,当真是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呀……”寒素掩嘴惊讶道“当年林珑不也是……果然是有其母必有其女。”
听到林珑的名字,苏柳庭的眼神越发阴沉,那也是这样的一个夜里,林珑抱着她的衣裳忙慌而逃,面对质疑,林珑也是矢口否认。
“你胡说……我娘亲怎会是这样的人?”苏璞抬眸狠狠瞪向寒素。
“我胡说?”寒素挑起双眸,一脸得意地踱步在苏璞面前,“你可知你为何会成为弃女?就是因为你娘亲淫荡,污了苏家的名声,被家主斥责后,怀恨在心害我肚子里三个月的孩儿离我而去。”
“不可能……”苏璞奋力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奈何家丁刚刚打背上的那一棍害得她上身麻痹。
她要替娘亲正名……娘亲温婉贤淑,不可能会做出这些事情。
从小到大,都是娘亲教她识字念书,娘亲常说:魑魅博人应见惯,总输他,翻云覆雨手。心如大地者明,行如绳墨者彰。这样的娘亲,是断然不会做出这等事情的。
苏璞眼圈微微一红,楚楚道“我知道……同她结发多年的丈夫抛弃了他……当初信誓旦旦说同她厮守终生的人,在权势面前,选择了抛弃他的糟糠之妻。”
“你……”苏柳庭起身冲到苏璞面前就是一巴掌。
呵…鲜血从苏璞的嘴角滚落下来,溅起地上的灰尘,她半带轻笑道“这就急了?”
“给我打!”苏柳庭愤然地转过身,两排家丁问声举起七尺长的笞仗左右开口,不到片刻就打得苏璞皮开肉绽,血肉模糊。
平日里铜身铁骨都难受的酷刑,何况常人?
父亲……苏懿清见求情不成,猛的扑到苏璞身上,混乱间家丁的笞杖落在了苏懿清的身上。
呃……苏懿清背部吃痛,艰难地靠在苏璞耳侧,声音虚弱道:“无论如何……姐姐相信你!更相信你的娘亲……姐姐小时候……见过你娘亲……她……温婉美艳……”
说着,苏懿清眼前的景物越发模糊,晕倒前,她只记得苏璞声嘶力竭地叫着她“长姐!!!”
“来人,将大小姐带回去!”苏柳庭关切的看着晕倒的苏懿清。
“嘶!”
下半身的麻木叫苏璞眉头紧锁,在她的记忆中,苏柳庭的柔情关切,向来都是给了别人。
“呃!”
笞杖一次又一次的落在苏璞的身上,汗水同血水浸透衣裳也浑然不觉,爆出青筋的手紧紧拽着林珑的半块玉配。
娘亲……我真替你感到悲哀!
“你从小顽劣,原以为你跟着阿清会有所收敛,不想你竟做出如此龌龊之事!你是想叫整个苏家给你陪葬?”
“呵……”苏璞吐出口中的腥甜,用尽全力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外人何曾知道我的存在?”
这个眼神……同林珑像极了……清澈的眼神中尽是厌恶……还有憎恨。看的苏柳庭胸口发闷,只好背过身去。
“我说二小姐……你还是招了吧,告诉家主那个登徒子是谁。”叶蕊秋一脸看戏的站在远处,口中说着好话,心里却快活的不得了,让你欺负我的欢儿。
“莫须有的事情……休想……”苏璞强咬着下唇,狰狞地看向别处。
“哎呀……你就说吧……否则按照苏府的家规,是要被赶出家门的!”寒素说完故意看向苏柳庭,当年你娘欠我的,我都要通通拿回来。
“这里何曾是我的家?”苏璞努力撑起猩红的双眼,已经模糊得看不清楚前方,却依旧抬起头颅,高傲地看着寒素“从来……都不是……”
“这可是你说的!”苏柳庭面色凝重,似做了一个很大的决定,大力挥袖对着身后的家丁吩咐道“打到八十大板……丢出去!”
听到苏柳庭的话,两个家丁愈发用力。
“住手!”
雾气渐渐的散去……
月,从云后走了出来,照得前院红墙绿瓦分外鲜明。
家丁一怔,所有人直直望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良久,草丛发出细碎的声音。
那青灰的长袍掠过草尖,缓缓地向着躺在地上血肉模糊的人移动着,步履轻盈。
远远的望过去……那人清冽月色沾染,白的那么的纯粹干净……泛着温柔的微光。
一阵清风轻轻的吹过……那青灰长袍轻轻的飘扬着,与那墨色的长发弧度一致的纠缠着。
看清来人后,苏柳庭一怔。
“何人胆敢在苏府放肆?”寒素双手合在身上,声色尖锐,见来人是个男的,又是为了苏璞这个死丫头而来,心中一喜,欣喜道“家主……此人定是那个登徒子!”
“住口!”苏柳庭厉声喝道,心里直发慌。
“家主……”
寒素被苏柳庭突然的严肃吓住。
叶蕊秋见形势不对,默默躲至一旁暗自打量着季阙虞,这惊为天人的眉目,还有一身青衣……看似简单无华,实则针缕细腻,衔接处勾满银丝,绝非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