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阙虞回头瞧着有些不自然的苏璞,以为她还在为上次闯入宫闱之事介怀。
未等秦唒玉开口,远远盈盈走来一女子,一身蓝色的翠烟衫,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身披淡蓝色的翠水薄烟纱,肩若削成腰若约素,肌若凝脂气若幽兰。
看到秦唒玉等人后更是飞奔而来,跑到秦唒玉的身侧亲昵道“唒玉哥哥。”
这是……顾念愚,上次同宫女妄图构陷自己,瞧她这副模样,和秦唒玉的关系不浅。
苏璞心中思忖,下一刻顾念愚尖锐的目光便落在了她的身上,“是你!”
说着,顾念愚的眼神闪烁着一丝狠戾,“你怎么在这?皇宫岂是你想来就来的地方?”
“小锦……是我的客人!”
季阙虞不露痕迹地走到苏璞的面前,温儒的语气带着一丝尖锐“况且……顾小姐只是皇后娘娘的宗亲,是以客人的身份来到九衢,同样是客人,你来得了,小锦自然也来得了!”
“你……”吃了哑巴亏的顾念愚颤抖着拳头,这三皇子平日里不声不响的,怎得这时候突然帮起这个臭丫头来了?
“这地还未干,你怎得就跑出来了?也不怕脏了你的绣鞋。”秦唒玉的眉头皱成一团,目光中略带嫌弃地瞥了一眼顾念愚,他这个表妹,无非就是母族安插在九衢的旗子。
句余万事依附九衢,九衢的一举一动,顾念愚都会通过家书告知。
所以即使他万般嫌弃,也要将这出兄妹情之戏演下去。
“我在殿内未瞧见你的踪影,便猜想你在此处,原只是猜想而已,没想到你当真就在此处!”顾念愚扭捏着身子,两手别在身后,一副娇滴滴的小姐模样。
这秦唒玉原来喜欢这套!
噫!苏璞鄙夷地咳嗽了一声,示意两人适可而止。
“怎么了?”季阙虞关切地俯下身子,轻轻拍打着苏璞的后背,“是不是方才淋了雨,着凉了?”
“三殿下貌似对她很上心嘛?”
顾念愚眉头一挑,意味深长地说道“说来三殿下年长唒玉哥哥三岁,却至今未娶,如今……婚事也该有个眉目吧!”
婚事……秦唒玉看着挨得很近的苏璞和季阙虞,确实有些暧昧。不知为何,秦唒玉的手一颤,猛的推开了苏璞,“衣服湿了就回家去换,别把风寒沾染给皇兄!”
说着大步流星地离去,愣在原地的顾念愚反应过来,连忙跟了上去。
“你没事吧!”季阙虞扶住了摇摇晃晃的苏璞,开口解释起来“唒玉他就是这个样子。”
“他就是个蛮横无理,狂妄自大之人!”
苏璞愤愤地看着渐行渐远的紫色身影,心中咒骂道,真是眼睛瞎了的才会看上这种人,她得赶紧想办法找到画中之人,解除长姐同他的婚约。
“其实他以前不是这样的。”季阙虞阖下眸子,眼底流露出些许失落,青灰长衫在日光中显得如此凄凉。
“九岁那年,浅愁浓,暮霭沉沉。我照常来到后花园,白日里虽有太傅讲解,可我自觉愚笨,心中又念着母妃说的勤勉克己,夜里便来到月下诵“ 凡人主之所以劝民者,官爵也;国之所以兴者,劳民者,其国必无力;无力者,其国必削。”
“阿……”一阵惊呼从远处传来,随后是不可遏制的哭泣。
霜花渐簇,矮小紫红的身子嵌在草中,面前是一只弓起身子的黑猫,唒玉惊恐万分的瞪大双眸,用力挥手驱赶着“你别过来!”
“别怕!” 我摸索着捡起地上的杂石狠狠掷到地上,那猫吓得一下子蹭道宫墙之上,遁首而逃。
唒玉这才狼狈的从草丛中爬起,见野猫被赶走了乐呵一笑,夸赞我起来“你真厉害!”
“早些回去吧。”我转过身,五岁冷宫之事母妃十分介怀,时时告诫我少于宫中人往来。可唒玉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我皱起眉头“你为何还不走?”
唒玉愁憷的望着我,双腿瑟瑟发抖,撇嘴道“我……我走不动了!”。
“那你跟着我吧!”我将衣襟塞进唒玉的手中,月色稀薄,就这样将他拖回行宫。
此后,太傅院外总是蹲着一只紫红色的身影,待我结课归来,一双白胖的小手扯住我的衣襟,双眸微弯,声音稚嫩道“皇兄!””
听完季阙虞的一番话,苏璞反倒更看不懂秦唒玉了。
——凤仪宫。
只见寝殿内云顶檀木做梁,水晶玉壁为灯,珍珠为帘幕,范金为柱梁,六尺长的沉香木阔床周围挂着缂丝床幔,上面绣满不同形态的牡丹金凤,塌上设着青玉抱枕,叠着玉带罗衾,奢华不已。
颜稚青慵懒地靠在宝座上,身着以红黄两色为主的金银丝鸾鸟朝凤绣纹朝服,两袖旁绣着大朵牡丹,鲜艳无比。裙子带有袍,很长,裙板上绣着银凤图案,华丽无比。这件袖袍是司制房新做的,很吸引人。一头乌黑的坠马赞上戴着彩珠链,生动有趣。
见到秦唒玉来后挑起修长的手指冲他唤道“过来。”
瞧着有些清瘦的秦唒玉,颜稚青有些心疼地抚上秦唒玉的脸颊,“几日不见,怎么瘦了!”
秦唒玉别扭地转过头去,恭敬地向后退了两步“许是春日闷热,饮食不顺罢了!”
颜稚青若有所思地垂下眸子,瓠犀微张道“是啊……你孤身一人,那些奴才笨手笨脚得,怎知你的喜好。看来你身边还得有一人照拂,这样母后才放心啊!”
刚走至门口的顾念愚听到这里,心中一喜,难道姑母这是要提及自己同唒玉哥哥的婚事了么?
“那苏懿清乃是九衢第一才女,无论是家世都配得上你!”
“母后!”秦唒玉眼神闪烁道“婚姻大事,儿臣自有主张!”
听完秦唒玉的话,颜稚青的神情陡然一变,斜视着秦唒玉道:“本宫知道你还念着她,所以才许了那苏懿清为侧妃,你是皇上的嫡子,也是日后九衢的太子,无论如何,你都应该以大局为重!”
“儿臣……明白!”
靠在门外偷听的顾念愚身体一软,直直跌坐在了地上,把在门上的手指剐出一道道细痕。
正妃之位……给个死人……也不给她……你可正真是我的好姑母啊!
不过……很快,兄长的人就要到九衢了。我要让你知道,到底谁才配得上唒玉哥哥。
回到苏府,只见佳木茏葱,奇花熌灼,一带清流,从花木深处曲折泻于石隙之下。两边飞楼插空,雕甍绣槛,皆隐于山坳树杪之间。
“过几日秦真书会,你可原来参加?”
秦真书会?
苏璞先前在长姐那里有所了解,每逢三年,朝廷便会组织一场书会,各地才子佳人都会慕名而来,男女一组通过层层选拔,只能有一组胜出,最后再由这组的男女进行对决,诞生最后的冠军。
三年前,长姐便是在秦真书会中一举夺下了第一才女的称号。
只可惜她自幼学习剑术,对书籍文学了解不深。
看到苏璞犹豫不决的模样季阙虞思忖道“听闻,此次书会请了各地一流的厨子过来,炒溜煎煨煮,酸甜苦辣咸一应俱全!”
苏璞一听双眼立刻闪烁出来光芒,舔了舔唇角道“其实去见见世面也无妨。”
“好,那三日后,我来接你!”
“哟,这不是三殿下么?”方才用过晚膳的寒素领着一众丫鬟正要往回走。
“嗯!”季阙虞眼都未抬,只是微微点头,苏府这些人的关系错综复杂,他也有所耳闻,只是那日他亲眼看见寒素刁难苏璞,自然也不会给什么好脸色瞧。
“苏家……要有两只凤凰了!”寒素阴下眸子冷嘲热讽道。
“凤凰我没有瞧见,但是不会下蛋的母鸡,我倒是天天见,还十分聒噪。”苏璞说着抬袖掩住耳朵。
“你!”寒素气急败坏地走上前,却又碍于季阙虞在此,遂不敢放肆,只是恶狠狠地登了苏璞一眼,转身离去。
“想来你这些年的遭遇,应该不好受吧!”
“习惯了!”
“所以你要变得更强大!”
强大……苏璞望着季阙虞清雅至极的模样问道“我可以么?”
季阙虞讪笑着抚摸起苏璞的脑袋“我相信!”
不知为何,季阙虞的这一番话,让苏璞觉得安逸无比。
暮霭沉沉,苏璞第一次憧憬着未来。
三日后,街头两侧挂满红灯,原本商贩所在之地被征为场地。绚烂的阳光普洒在这遍眼都是的绿瓦红墙之间,那突兀横出的飞檐,那高高飘扬的商铺招牌旗帜,那粼粼而来的车马,那川流不息的行人。
给眼前这一片繁盛的皇城增添了几分朦胧和诗意。
这日,还在床上酣睡的苏璞突然想起了同季阙虞的约定,连忙从床上爬了起来,慌里慌张地来到前门,这才发现季阙虞已经恭候多时,同季阙虞攀谈多时的苏懿清看见姗姗来迟的苏璞,眉头微蹙地拉过苏璞,嘴上嗔怪道“你呀!总是迟到!”
手却自觉地帮苏璞盘好东倒西歪的发髻。
苏璞这才注意到,平日里不爱装扮的苏懿清今日特意打扮一番。
“长姐,今日真好看!”
“一大早上吃蜜糖了?”苏懿清捻起双指轻扣苏璞的额前,三人有说有笑地坐上马车。
一路上人头攒动,不少书生模样地人聚成一团,共谈风雨,也有一些女子今日打扮的出奇的美艳,伫立街头,期待着能与哪个翩翩公子有一场邂逅。
今日来到现场的不仅有各地的才子还有九衢的各族权贵,他们的夫人妾室也在其中,远远可见红飞翠舞,月露玲珑。
苏璞发现苏懿清一直垫着脚尖在人群中寻觅着什么,远处缓缓出现一抹白色的身影。
书生模样的男子越过人海,一眼看见了苏懿清,脸上的笑容顿时变得灿烂,飞快地想要奔袭过来,奈何人流实在过多,书生又被人群挤了回去。
看到此情此景,苏懿清掩袖轻笑起来。
看长姐在意的模样,难道这是——欧阳清和。苏璞心中暗自猜想,侧眸看向双眼闪烁的苏懿清,温煦的春风将之前的阴霾一散而尽,她许久没有看到长姐如此开心过。
“今日好热闹啊!”
那抹熟悉的紫色身影在人群中好不晃眼,他的唇色如温玉,额前几缕墨色的长发随风逸,眉目如画。
骨子里透出得清冷还有眉宇间的冷峻叫众人心中一寒,下意识地让出一条路径,心中暗自猜想是哪家的权贵。
真是阴魂不散!苏璞的嘴角抽搐着,想要拉过苏懿清去向别处,不想秦唒玉打开折扇一把拦住了她们的去路,“本王未来的侧妃,这是要去何处啊?”
秦唒玉嘴上打趣着苏懿清,眸子却时有时无地往苏璞身上转,翻转着手中的折扇凝思道“这秦真大会还真得改改规矩,不能什么人都来参加。”
懒得理你。苏璞心中嘀咕,反正她本来就不是冲着秦真大会的头衔来的。
“咚咚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