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安日记:
今天是游学的最后一天,也是丘老先生晚节不保的一天……
月光透过窗棂流淌在古朴简单地客栈里,屋子并不干净,有些木头已经受了些腐蚀,表面变得崎岖不平,角落积了厚厚的灰也未曾被细致地打扫过。狭小的房间里被安置了三个学生,又被放置了过多的东西,显得更加拥挤杂乱。
杜景行的白衣被随意地放在了角落,被粗心大意的李闻道踩了一脚,可谓是有苦说不出。
明日丘老先生又要在村里讲学,为了彰显学生的君子之气,白水书屋的学生们都被要求换上一袭白衣。
杜景行一心要把闻子思比下去。
林吟遗世独立,自有一番含霜履雪之姿,气场自降五度,杜景行觉得自己有和他相比相貌气质的想法简直就是蚍蜉撼树了。
李闻道又一向不喜欢穿这样的素衣,常说只有锦衣华服才配得上他的身份。
温润公子闻子思不一样,他就是走这条路线的,一山不容二虎,只是如今被李闻道踩了一脚,何处惹尘埃啊!
杜景行被笼罩在淡淡的忧伤之中。
林吟这几日有些失眠,也许是因为褥子上带着戴安若有若无的果香味,脑子里来回都是戴安在丘老先生的课堂上朝他笑的样子。明明是一个简简单单的笑容,但不知如今回忆起来为何却生生变成了一个小钩子,勾得他心里痒痒的,很是想见她。
戴安的脸上有两个浅浅的酒窝,脸上的婴儿肥也很可爱,以前他从来不知道。
些许是因为从未关注,所以一无所知。也正是因为如此,在发现的时候才会如此让人心动,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
她最近的脸色不好,他担心是把自己的被子让给了他的缘故,一方面不舍还回去,一方面舍不得她继续生病。
在门前等她也是蓄谋已久了,只是,不知……
戴安那里却是一场酣睡,甚至因为盼到了游学的最后一天还带着些安详的微笑,完全不知道自己把别人惹得一夜无眠。
她虽然伤了风,但所幸奔波的距离不远,时长都是席地而坐听先生讲学,病情也未曾加重。只是今日老板娘做的早饭委实有些咸,她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想着最多也就饿两顿,马上就能回家了。
李闻道见戴安不动筷子,反而在看前几日记录的笔记。“戴子道,你怎么不吃啊。”
“你难道不觉得咸吗?你这个国公府的少爷居然不挑啊,啥都吃得下。”戴安抬起头道。
“巧了,小爷我就爱吃咸的。你们姑娘家口味太淡。”
似乎觉得有视线在看着自己,戴安抬环顾了四周,看到了被咸得疯狂喝水的丘老先生似乎在念叨着些什么,闻子思在给赵棠韵倒水,和一身白衣气质冷若霜雪的林吟,他眉头微微皱起,一身朴实无华的白衣更显得他气质清冷。
林吟那种性子的人会烦闷吗?戴安摇了摇头,吃着咸菜操着金子的心。人家指不定在忧国忧民呢。
奇怪了,明明感觉有人在看自己的,难道是错觉?
依旧如前几日一般,早饭后,丘老先生带着学生们席地而坐,滔滔不绝道:“礼是治国之本,我们要克己复礼,克服自己的私欲,私念以达到礼的要求……”
戴安这几日已经被”克己复礼“这四个字折磨了若干天,听到这几个词就反胃,也不知为何一群学生还能云淡风轻地围坐在先生周围,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假样子的。
这毕竟是一个通过科举选拔人才的世界,本着想听听名扬千里的白水书屋的先生的高谈阔论,回去好好教导家中子弟,况且如今也不是农忙季节,农民们倒是三三两两听得十分认真。
太无聊了!
戴安打了个哈欠,她特意选坐在了外围,李闻道被和他一个房间的杜景行拉着坐进了内围,忍不住回头张望。
杜景行见李闻道回头颇有一番牛郎织女的意味,便道:“不会吧,闻道兄,你魂都要被勾走了。”
李闻道神秘兮兮道:“你说,她坐在外围是想干什么啊。”
“估计是要逃课吧。”
“那我们为何……”
“你看,赵韵棠在内围……”杜景行低下头装作咳嗽了两声,压低了声音:“够意思吧。”
为了不被发现,戴安躲在了茅草之后,这些茅草是农名用来给自己家灶台生活的,厚厚实实的几大堆,完全掩住了她的身形。
看了一会,戴安听到了一阵匆忙的脚步声,立马往墙角缩了缩,听到了一阵熟悉的声音:“茅房呢,茅房呢?”
这声音,难到不是丘老先生吗?
解手的冲动是那么突然,没有一点点防备,也没有一丝顾虑,它就这样出现。
丘老先生的内心十分焦急,但表面上还是八风不动淡定地布置下任务,让闻子思继续在庭院里组织村民讨论。
丘老先生在出庭院之后,以自认为最快的速度冲向了房屋处。
可没有料到的是,这一排的屋子都是正房。一心想找茅房的丘老先生十分着急地绕着正房徘徊了三圈。
绕树三匝,无枝可依啊。
内心的冲动像火一般炙热,他就快要控制不住他自己了。
对了,水塘,水塘。
作为一个先生,他好久都不似如今这般放纵过了。
丘老先生深呼一口气,似叹非叹。
躲在柴火后的戴安单单只听到了先生焦急地呼喊茅房的声音,好不容易忍住想笑的冲动,偷偷探出一个脑袋想瞧瞧外面的情况,可只一眼像被针扎了一般缩了回去。
忽而,一整稀里哗啦的水流声从水塘边传来,戴安无助地捂住了眼睛。
上帝啊,她要长针眼了。
“诶,你在干嘛?”
戴安突然听到一个苍老的声音,吓得立马要跳起来,一瞬间心跳如鼓,夸张地就快要蹦出来。
等等,这声音似乎不是在和她说话,戴安这才发现是虚惊一场,捂住了胸口。
她只是想来这里温书!为什么她今天要承受这么多!
“我们村里人都喝这塘子的水呢,你怎么还往里面解手呢?你一个先生,最近天天在我们村上将礼,讲治国安邦之道,让别人效仿你君子之道,真是无耻之徒。”
丘老先生满是褶子的脸涨的血红,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想着下次游学可不能带着学生们来这里了,但作为一个先生,口舌上依旧道:“你可以按照我说的做,别按我做的做。”
戴安捂住肚子,书也不管了,努力地让自己把笑声吞进肚子里。不知道丘老先生以后还有没有心情再带学生来这个村庄了,他的故事千里传,他的名声万里扬。
“先生走了以后那些村民问得问题也太多了吧,说得我口干舌燥,我早上把水也喝光了,老板娘,能再帮我打一壶水吗,我路上喝。”
“噗嗤~”
“怎么了你?”
戴安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好不容易平稳了情绪,才断断续续道:“李闻道,你要拿我当兄弟,就听我一句劝,千万别喝那同学的水,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