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神奇的民风民俗
三月末的天像是一位一惊一乍的姑娘，缓缓蜕变成了沉稳的样子。草长莺飞，春光乍泄，绿意随着蜿蜒的河道像远处幽幽蔓延，和远处的天空接壤。
马蹄踏过被早春的风抚下的绿叶，一整有力稳健的马蹄声似乎也成了风的惠泽，渐传渐远，最后随着渐落的晚霞一同隐匿了。
戴安脸上的汗还没带得及擦，就已经被扑面而来的春风给吹得般干了，脸上有些微微的痒意，她抬起袖子随意地擦了擦，翻身下马，然后动作轻柔地摸了摸马首。一旁的小厮快步上前将马牵入了马厩。
戴安今日一身朱红色骑装，线条的设计简洁流畅，没有过多繁饰纹样，但更衬地人简约大方。高起的立领挡住了修长白皙的脖颈，于脸上刚运动完沾染上的红晕交相辉映，使得整个人更加灵动神气。
穿过曲曲折折的回廊，戴安练了一天的马术，本想回自己的房间好生休息，然而口渴难耐，干脆在敲门无人响应之后推门而入，打算进父亲的门讨口水喝。
戴有德此人将家和商行分得清清楚楚，何时去商行，何时回府，倒像是个朝九晚五的上班族。这个点还没回来的次数实在是少之又少。
“父亲，你在吗，我来讨杯水喝。”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没有人回答。戴安隐约觉得不对，大叫出门问了问过路的小厮。谁知刚打算出门就听到外面传来了一阵攀谈的声音。
“老爷现在还没回来吗？”这应该是一个小丫鬟的声音，还带着几分没有散开的稚气。
“嘘……”旁边的一个略显老成的丫头捂住了她的嘴，可能是动作的幅度太大了，“哐当”一声，小丫鬟手里的茶杯没端住，跌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完蛋了，这可是老爷最喜欢的琉璃杯。”小丫鬟把脸拧成了苦瓜状，一脸求救地看着身边：“我会不会被赶出去啊。”
旁边的丫头却松了一口气：“打碎了什么东西不是大事，可胡言乱语可是真的会坏大事的。这话若是被小姐或少爷听到了，追根问底老爷去哪了，我们怎么答都是死路一条。”
小丫鬟不解：“可老也只是被官府的人带走了啊。”
略微老成的哪一个小丫头一脸嫌弃地看了一眼她：“做生意的被官府的人带走了，不是做假账就是犯了什么更离谱的事。我们这些为奴为婢的啊，还是赶紧找下家吧。等这风声走漏了，那可就迟了。”
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原本一手抓着木托的丫鬟愣住了，木托落在了地上，发出了一记沉闷的响声。
戴安的凌厉地看着她，声音里依旧带着散漫：“不迟不迟，现在你就可以走了，我怎么敢耽误您找下家呢，这罪过我可担当不起。”突然她话风一转：“摔碎的杯子既然不是什么大事，那边从你的月钱里面扣，扣到算清为止。”
戴安在心中冷静分析道：戴府里并无平日在商行里当值的伙计，就算是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官府也不是可以随意进出的地方，现在唯一的办法先在商行的伙计那里调查清楚情况，在细细思量自己能不能插手，能帮多少，怎么帮。
她先回屋换了一套衣裳，叫人准备了车马，打算在太阳落山前便好好查查这件事。
马车在戴家商铺缓缓停了下来，商行里虽不如平日里热闹，但每位伙计都各就其职，完全没有浑水摸鱼的样子。
戴安走进了商铺，有两个伙计立马迎了上来：“这是是大小姐吗？怎么这个时候来商铺。”
看这样子，商行里的伙计是完全不知道戴有德被官府的人带走这回事的。戴安在心里默默得出了这个结论。看来这件事只能暗暗查了。
“给我在二楼安排一个房间，然后让账房先生带着账本上来。”戴安吩咐道。
伙计当即吆喝一声，带着一种见怪不怪的态度，甩了甩肩上的白帕子：“好嘞。您请上去。”
账房先生一位年轻人，瘦瘦高高，看上去莫名带着几分羸弱之感。抓着账本的指节也有些泛白，脸色也没有什么血色，看上去整个人都是绷着的，显而易见的紧张。
接着，他弯下腰，把脸脸沉得看不清面色：“这是今年的账本，请戴小姐过目。他刚递过账本就仿佛是把手伸进了古罗马的“真理之口”，恨不得下一秒就把手缩回去。
戴安接过账本，“坐吧。”她对账房先生说。
账房先生连连摆手，“不敢不敢”。
戴安不由觉得有些好笑：“怎么就不敢了。”
账房先生先是颔首顿足了一会，好不容易将一句话酝酿出来，十分为难道：“多谢小姐抬爱，只是在下已有心悦之人，还望小姐能成人之美。”
等等，这个世界难到有什么她不知道的民风民俗吗？只是简单地让人坐下已经变成直白的示爱了吗？戴安只觉得五雷轰顶。事到如今也只能好好解释解释了。“额……我应该对您，没有什么别的意思。”
说完这句话以后，账房先生的脸肉眼可见地又苍白了几分。
此时的戴安恨不得指天发誓，“放松一点，我真的只是来看账本的。你就把账本给我，然后回答几个问题就可以走了。”
戴安只好用行动表示自己的清白：“这一年的账本数额和往年的相比差别大吗？”
账房先生虽然内心充满了抗拒和害怕，但迫于戴安的淫威，只能大体地回答道：“没有什么过大的差别，虽然不比去年的进账数额，但是总体走势保持不变。”
“核对账本的工作是你做的吗？还是你负责记账，有其他的人核对。”
“戴掌柜害怕一个人复查会因为犯错，因此安排了两个人每月查账。在他们查完账本，我也会再审查一遍，再将同样的账本誊写一份交给官府。”
……戴安已经看出账房先生希望下一秒就能离开的迫切心理了。
能不能不要这么明显啊，你装也要装乐意一点啊。谁希望自己是洪水猛兽啊。
“好，你先下去吧，我再看一下账本。顺便再传一下检查账本的两位师傅。”戴安顿了顿，甚是体贴地补充了一句：“没有什么事的话就不会叫你了。”
账房先生如获重负，戴安觉得他是跑着离开的。
之前将戴安迎上楼的那个小厮见账房先生下楼，八卦之魂熊熊燃起。“我还以为戴小姐这么久没来，我还以为她已经玩腻了呢。看来没有啊。”
账房先生似乎不想多搭腔，代传了戴安要让两位查账的师傅上去，就靠着柜台，拿着毛笔开始写写画画。
小厮见他不搭腔也不生气，凑到他跟前，挤眉弄眼地朝着账房先生道：“近日也倒是稀奇，怎么这么快就放你下来了，难到你真的以死明志了？”
账房先生惜字如金：“没有。”
小厮乐了：“难到是戴小姐转性子了，想让你心甘情愿？还是说，她发现你没意思，把目光放到了两位查账师傅的身上了？”
账房先生抓着手上的纸和笔开始往后院走。
“诶，等等啊，到底怎么回事嘛，你和我讲讲。隔壁的说书先生最近缺少素材。”小厮跟在他身后喋喋不休：“大不了到时候说书先生给我的银子我分你一半。”
戴安将手中的账本细细检查了一遍，每一笔账清清楚楚，根本找不到任何不对的地方。
戴有德是被官府的人带走的，正如之前府里的丫鬟所说，商人被带走，基本是为了逃官税而做假账。可是商铺的账做的天衣无缝，就算是假账，也不应该有人发现才是。
肯定出现了内鬼。
在商行里的账本没有问题，说明在誊抄的那本在官府里的账本肯定出现了问题。经手账本的又账房先生，还有送账本去官府的官差。
门被敲了两声，两位查账师傅到了。这两位师傅一胖一瘦，像是从杂耍戏院里出来的一般，喜剧效果满分。
“商行里所有账目都是你们负责核对的？”戴安问到。
偏瘦一点的师傅点了点头：“这账啊，不说我们闭着眼睛都能查清楚，也算是熟能生巧了。虽然工作量大，但是我们三人那可是从来没有出现过错误的。”
“账房先生誊写的时候你们也是在旁边查看的？”
偏瘦一点的师傅答话起来很机灵。“是啊，我们查的可不止是平日里记录的账册，包括账房先生誊写的那份我们也是会再核查的，毕竟是要交给上面的，这可是不能出错的。”
旁边偏胖一点的师傅似乎有些笨嘴拙舌，一句话也没回答，只是在旁边点了点头。
“小瘦，你先下去，我还有几句话要问小胖。”
瘦一些的师傅赔笑道：“戴小姐，你有什么话问我也是一样，我搭档啊，他不善说话的，天生有些结巴。”
“没事，你先下去吧，不是什么重要的问题。”
瘦一些的师傅有些不甘心地下去了。胖一些的师傅有些紧张，倒也不是账房先生那样窘迫又带着防备的紧张，这种紧张更有些像是学生面对老师，下级面对上级的那种紧张。
“你们核查账本是两个人查不同的账本还是同一本账本会查两遍。”
他有些支支吾吾：“查……两……两遍。”
“你确定是两遍？我在账本里看出了点错误来，你实话实说还能保住这碗饭吃。可你要是非要和刚刚的小瘦一样油嘴滑舌可就不要怪我不给你机会了。”
他有些急了，本来就有些结巴，现在更是难说清楚。“别……是……是……是两个人……查……查不同的账本。”
“不过还好，我发现得及时，没有酿成大祸。”戴安原本只是想试探一下，没想到还真试探除了些东西来。
戴安发现他显而易见地松了一口气，表情瞬间便轻松了不少。看来篡改数据的肯定不是这个小胖了。这两个人应该只是像学生时代的自己一样喜欢投机取巧，明明应该做三遍的活仗着自己熟能生巧，自以为不会出错便只做两次。
“账本被取走的时候你在场吗？”
“在……在场的。”
戴安在内心深深吐槽了一句小胖子还真是问什么答什么，也不知道扩展一下，好让她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她只能再问：“是平日里来的那个官员取走的吗？”
“不……不是。是一个新入职的，说是……管……管辖我们现在的一……一整片区域。他……他人挺……挺好的”
“你知道他的名字吗？”
“我……我只……只知道……他……他姓……秦……是秦大人。”
戴安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下去了。“好了，没你的事了，今天的事你也别告诉你的搭档。省得他怨恨你不会说话，把什么事情都交代了。”
小胖子仿佛是看见了救命恩人一般，殷切有腼腆地点了点头，转身下楼去了。
不久之后，戴安让红碧送出去的那封给方旧山大人的信就有了回音。秦大人调至商行的辖区并无什么不妥，的确是前一位官差年纪大到了退休的时候。并且这位秦大人虽然只是一个跑杂的，但勤勤恳恳，名声居然还不错，真是是不少姑娘家心中的佳婿良选。且并无在他最近的进账中看出又大额银票，应该是没有受到贿赂。
戴安有些不可相信。她打算再把视线放回到那两个仿佛是从杂技园中来的小胖和小瘦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