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刚好是中午的时间。言均给佟妍墨打了个电话,交代了一些事情,便载着佟佳欣去了上次聚餐那个日料店。
这次两人是在小包厢里吃饭,空间比上次小了很多,但胜在精致玲珑,格局雅致,很有日系风格。佟佳欣一进来,便被窗户外的景致吸引。外面开了一条人工小溪流,绕着小包厢转,上面漂浮着小巧的船只,上面摆放着精致的食物。佟佳欣看到,有人打开窗,伸手便拿了船上的食物。原来,这些小船就好像回转寿司上的寿司碟,客人看中,便可以随意拿走上面的食物。
这种就餐方式既特别又精妙。佟佳欣两眼放光,趴在窗户上看着小船悠悠飘过去,清风拂过脸面,感到一阵舒爽。
“上次怎么没有这个呢?”她转头问言均,言均正和进来的服务员在点餐。服务员是年轻的小姑娘,轻声细语地给言均介绍菜单上的菜,看着言均的眼睛里透着点点欣赏和崇拜,言均则侧着脸,修长的手指在菜单上点了点,脸上面无表情,微微有点阴沉的样子。
佟佳欣想到刚才地下车库无意撞见的一幕,心里了然,走了过去,在言均脸上郁色渐显,不耐快爆发的时候,拿过服务员手中的菜单,“我来点吧。”
她快速翻页,很快便决定好了菜式。服务员似乎略有些失望,但职业态度很好的她嘴角微笑弧度正常,跟佟佳欣再次核对了所点的菜式之后,礼貌地朝他们欠了欠身,又伸出手指了指窗外道:“外面船上的食物是可以随便拿的。我们会在最后的时候一起结算。”
“好的。谢谢。”佟佳欣点头,微笑看着服务员拉开推拉门,出去。
视线再放到言均身上,发现他正出神望着外面,眼神飘忽,不知在想些什么。佟佳欣也不说话,就这么静静地洗涮了两人的餐碟后,托着下巴看了他一会,说:“如果担心的话,就去看看。”
言均僵了一瞬,转过脸来,垂眸,“严叔不会放任她的。”
佟佳欣看到他说这话时,眼神里飘过一丝隐约的不确定,抿唇笑了一下,“经纪人有时候管不到那么周全的。拍戏的时候,为了赶进度,有时候他也无可奈何。”就算严松安排程婉瑜休息,可佟佳欣认为,按程婉瑜敬业和认真的态度,不太可能会听话休息。
言均抬头看她,沉默地注视了她一会,垂眸安静了又半晌,才缓缓说:“我是他们意外的产物。”
佟佳欣稍稍坐正,心里开始咚咚直跳。
他缓慢的嗓音低沉中带着难以掩盖的忧伤:“我爸是丁克族,我妈可能是,可能不是吧。反正她喜欢我爸,为了追到他,也跟他说自己不喜欢小孩。两人结婚后,没多久却意外有了我。我爸刚开始很生气,认为我妈故意骗了他。”他停顿了一下,嘴角勾起,笑容讥讽,“我妈当时怎么想的,我不知道。只是听说,她第一次逆了我爸的意思,一定要生下我。两人争吵不休,就这样过了几个月,我妈月份大了,不适合做人流。我爸才不得已接受这事实。”
他嘴角虽笑着,那笑容却忧伤得让人心疼,“我就这样出生了。没人真正欢迎我的到来。”
“不,你妈,我是说前辈她不是——”佟佳欣不忍心地按住他放在桌上的手。
他的手指颤动了一下,“她?她也就说说吧。我一出生没多久,我爸就跑去拍电影了。其实是不愿意面对我。我妈呢?刚出了月子,就出去接戏了。就这样,她把我丢给了保姆。”
他抬起头,眸子里第一次出现了佟佳欣从未见过的哀伤和绝望,语气却尖锐狠厉,“那个保姆是个恶魔。我一哭,她就打我。一个月下来,我身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痕。”
佟佳欣张大了嘴,不可置信地望着他。
只听他嗤笑了一声,继续说:“我妈就这样,三天两头回一次家。家里就我和保姆两人,那是我来到这个世界上最初的岁月。充满了暴虐和伤害的岁月。这段岁月维持了多久,你知道吗?半年!整整半年之后,我姥姥来看我的时候,才发现我伤成这样子。”
“我姥姥住在家乡,我妈生的时候,她刚好摔了腿。养了不久就急冲冲来看我,当场就发现了保姆在打我。她震怒不已,立刻叫我妈回来。把我身上的伤摊给她看,痛骂她枉为人母。”他讥笑了一声,语气中带着哽咽,“那时候,我妈才知道。要不是我姥姥,她可能以为,那个保姆把我照顾得很好。毕竟我一直很少吵闹,看起来很乖。”
“我之后就被姥姥带去她身边。从此等到我上了初中,我才回帝都。如果不是因为姥姥一直劝,我想,我都不会想回到他们身边。”
他语气平淡,却隐隐带着怨怼和愤怒,佟佳欣很是心疼,按住他的手,不停地摩挲,试图给他一些安慰。
“都过去了。言均,都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