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怡阖着眼，将扇子紧紧抱在怀中，然后转身背对悬崖，身子后倾，若羽毛轻轻下坠。
“紫怡！”莫晚迅速闪现至崖边，幸得抓住了她的手腕，紫怡重重撞在崖壁上，吐出一口鲜血，莫晚趴在悬崖边，抓住紫怡的手腕被崖边的碎石磨伤，血肉模糊，她痛得皱眉，却没有要放手的意思。
紫怡的扇子从她身上掉落，瞬间消失在崖底，不见踪迹。
“不！”紫怡想要拿回扇子，拼命挣扎，欲挣脱莫晚随扇子一同坠落，她这番折腾，莫晚更加吃力，碎石已然深深嵌入她手腕处的血肉中，她痛得额头渗出汗水。
“紫怡，别再挣扎了，快把另一只手给我，不然你我二人今日都要命丧于此！”
“那又如何？”紫怡眼眸冰冷狠毒，“有你给我陪葬，黄泉路好走些！”说罢，紫怡抬起另一只手，抓住莫晚的手臂，欲将她一同拖入崖底。
莫晚忙抓住崖边与她对峙，她本就因抓住她没了力气，又与紫怡僵持许久，更是筋疲力尽，她手指渐渐没了力气，身子一点一点被紫怡拖下崖底。
她若现在施法将紫怡打入崖底，尚可有机会生还，但心中的理性告诉她不可以。
就在莫晚以为自己真要命丧崖底之时，眼前却有金光闪过，下一秒自己竟浮于空中，莫晚下意识看向紫怡，她也浮空在身侧，但已然昏睡过去。
金光载着二人平缓落在崖边方才消散。
莫晚落地后，忙赶至紫怡身边查看她的伤势，好在她气息平稳，没有大碍，莫晚这才松了口气，瘫软地坐在地上。
“刚刚为什么要救她？她明明要害你。”玄磬飞身至莫晚身侧，蹲下身子，心疼地看着她手腕的伤口。
莫晚摇摇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今日经历这些事，她身心俱疲，从未有过的疲惫感席卷全身。
莫晚侧眸看着昏睡过去的紫怡，她面容憔悴，衣衫发髻凌乱，落魄如此。
“第一次见她时，她衣襟整齐，一丝不苟，是个极其重礼节又有些古板的人，现在她却沦落为这个样子……”莫晚顿了顿，声音小的只有自己能听见，“她说的没错，都是因为我。”
若不是她意外入了昆仑山，拜于白卿羽门下，紫怡还会像从前一样做一个身份高贵无忧无虑的仙子。
而自己，也不会喜欢上白卿羽，更不会体会凡尘爱而不得的苦。
或许她就不该来昆仑山，这一切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
“上神。”莫晚声音微颤，“若一切都是错误，现在回头是不是来不算太晚？”
玄磬一顿，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语气温柔，“何为对何为错？遵循你自己的心便可。”
“我的心……”莫晚抚上胸口，她的心早落在白卿羽那里了。
莫晚摇摇晃晃站起身，“无论如何，多谢上神出手相助，今后若上神有何吩咐，莫晚定将全力以赴。”
玄磬也同她站起身，“你若真想报答我，便同我去神界吧。”
“神界……”莫晚怔了怔，入神界是多少人梦寐以求之事啊，为何她听见这等好事落在她身上，却丝毫没有欣喜？
当初留在昆仑山也是被逼无奈，现在竟也有了留恋之情。莫晚心中清楚，她还留在昆仑山，是因为放不下白卿羽，她想亲口问问他，心中可曾有过她。
哪怕只是一丁半点，哪怕只是曾经有过，她便会抓住这根救命稻草，死皮赖脸留在这里，继续缠着他。
可是，一切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简单，莫晚侧眸看着昏睡过去的紫怡，她憔悴虚弱的脸让莫晚更加自责。
她现在才明白，自己的爱慕之情，也许会伤及旁人。
不光是紫怡，还有白卿羽。
昨夜她去仙殿寻玄磬被侍卫阻拦，回灵清峰的路上，遇见了凌云仙君，从他口中才得知，原来墨玉仙君一直讨厌她，是因为她留在昆仑山会影响白卿羽，凌云虽未没有说清楚，但莫晚心中也有了猜测。
自己本就是下界无名小妖，一朝飞上枝头，被白卿羽收在门下本就不符常规，她又多次犯错，想来也让他多添许多烦恼，如今他封神在即，选择闭关修炼从而避开她，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我若离开昆仑山，应是皆大欢喜吧。”当然除了她以外。
玄磬略有欣喜，“这么说，你答应了？”
莫晚点点头，强挤出一个笑容，“给我一天时间与昆仑山道个别，明日我便和你去神界。”
“好。”玄磬心中的石头落了地，回她一个温柔的笑容。
不久，其他仙君赶来接走了昏迷不醒的紫怡，墨玉得知莫晚答应入神界之事欣喜万分，难得地对莫晚展露笑颜。
果然是皆大欢喜……
莫晚独自回了灵清峰，她没有去苍雲殿，也没有回偏殿，而是径直去了敏蓝境。
敏蓝境周遭寂静空无，天边云卷云舒，草木无邪，偶有飞鸟行空，也是净然山水。
墨玉仙君的结界将整个敏蓝境罩住，任她如何都不能靠近半步。
莫晚坐在结界外侧，双臂抱膝，眸光黯然望着敏蓝境里面，纵使什么都看不见，她却像什么都能看见一般望着。
“师傅，你知道吗，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像被勾了魂魄一般，心中想着世间竟有如此俊美的男子。”莫晚低垂眼眸，似在回忆，“我心气高些，自是不想承认，便一直赌气般告诉自己莫不能被你撩拨。”说着，她轻笑一声，“谁成想，我欺瞒自己如此完美，却被你突如其来的一个吻破灭了。”
“不过说来都怪你！”莫晚吸了吸鼻子，“谁让你生得如此貌美，又对我这般好……”
“你知道吗，我儿时曾傻乎乎的认为，表达亲密的方法便是打骂。”莫晚眸底氤氲水雾，语气沉了沉，“山下的师傅脾气很差，喝了酒要打我，下了雨要打我，茶凉了要打我，总之只要有一丝半点不合他心意，他便打我骂我出气。”
莫晚眉间微动，睫毛颤了颤，“记得有一次，他罚我端着乘有滚烫茶水的茶杯跪在地上，那茶水实在太烫了，我握不住，便失手打碎了茶杯，师傅大发雷霆，责骂我胆子肥了，竟敢反抗了，他一气之下用剪子把我的头发全都剪掉了……”莫晚顿了顿，强装坚强，“那时我还小，女孩子没了头发定是接受不了，大喊大闹，免不了又是一顿毒打……”
莫晚将头抵在手臂上，神色尽染哀伤，“或许我的存在本身就会让所有人不痛快。”
“师傅，我走了。”
“若今后你顺利封神，或许我们在神界还有机会相见。”
莫晚站起身，对着敏蓝境看不见的空洞莞尔一笑，殊不知，境内之人阖着眼，手指微动。
次日
莫晚简单收拾了行李，与穷翼告别后，去了与玄磬约定好的仙殿。
仙殿好生热闹，近乎所有昆仑仙家都来欢送莫晚。
听清河仙君说，紫怡昨夜醒来，大闹了一场，不吃不喝，眼下被他施了昏睡诀，强喂了些吃食后便让她睡下了。
“莫姑娘，上神让属下来接你去神界。”
莫晚回头看，便见那日阻拦她入仙殿的黑衣黑袍男子。
“上神去哪了？”
“昨夜神界有要事，上神只得赶了回去，不过莫姑娘放心，属下定会将姑娘平安送至念虚宫。”黑衣男子恭敬回话，一点也不似那晚的野蛮，让莫晚一时有些接受不了。
“你叫什么名字？”
“属下栎临，直属念虚宫玄磬上神手下。”
“栎临，倒是有些耳熟……”莫晚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却总有熟悉的感觉，她摇摇头，不再细想。
与各位仙君告别，又恋恋不舍般望了望远处在云烟中若隐若现的灵清峰，莫晚紧了紧手中的包袱，轻声道，“走吧。”
栎临领命，抬手将贴身长剑扔在空中，那长剑瞬间化作一朵金光闪闪的云彩悠悠然停落在莫晚身前。
莫晚停顿片刻，动身抬脚踏上彩云，可还未等另一只脚上去，却有一道白光显现，那光芒柔和又亲切熟悉将她整个身子覆笼，然后她不受控般飘起，渐渐与那彩云越来越远。
栎临反应过来，忙施法要夺回莫晚，却被一道强烈的光束震得摔在地上，吐出一口血来。
众人惊住，忙向四处望去，便见宝月亭的房檐上，长身玉立一位俊美男子，衣诀缥缈，眉目星辰，宛若皎月，他额前的红色印记，散发着微弱的红色光芒，妖冶生姿。
莫晚还未来得及细想，下一秒便落入他的怀中。
“师傅……”望着眼前的人，莫晚有些不可置信，分不清这是梦境还是现实。
白卿羽手臂揽过她的腰肢，紧得她动弹不得，生怕她会挣脱般，他垂眸望着怀中的人，声音是颤抖着，“为何要走？”
“我以为……”到嘴边的话说不出口，明明在敏蓝境她能够轻易说出心中的话，可当着他的面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莫晚讨厌自己这样无能。
看她急切皱眉的样子，白卿羽好看的眉毛也不自觉蹙起来，还未等莫晚再次开口，他却低头吻了下来。
唇间传来的温热让莫晚心头一颤，脑中一片空白，他的吻来得炙热，不同于梧桐树下蜻蜓点水般的额头一吻，这次她能感受到他胸膛鼓震般的心跳和略沉重的呼吸声，她的手抵在他的胸膛，感受着他呼吸的起伏。良久，他轻咬她的下唇，才恋恋不舍般与她分开。
莫晚乱了气息，手脚发软，整个身子都贴在他怀中，久久难以回神。
是惊讶，但欣喜多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