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年后
山色空蒙，云烟雨季。
莫晚再次醒来时，耳边是清脆的鸟鸣，鼻尖处是好闻的花香，身下是柔软的青草。
她睁开眼，是澄澈的天空与飘然的彩云，一侧有一棵古老却繁茂的老树，她正躺在树的阴影下，躲去了骄阳。
莫晚坐起身，垂眸看了看自己的衣着与双手，在怔愣片刻后，竟是笑了，只是笑着笑着眼泪却滑落脸庞。
她不知自己该笑还是该哭，也不知心底是喜悦亦或者悲伤，她只是有些发懵，眼前的一切都那么不真实。
她就这么静静坐了很长时间，记忆一点一点在她脑海中回放，一遍又一遍。
老苦、病苦、爱别离苦、求不得苦。
这些她经历的苦难，轮回的四世，都深深烙印在她心底，一辈子都忘不掉了。
曾经在书中望见这人生之苦，不解其意，一笑而过，如今却是亲身经历，苦不堪言。
不过，此时在她心底铭记最深的不是那些痛苦，而是一个人的面容。
“白卿羽……”
莫晚的眼眸氤氲一层水雾，睫毛轻颤。
自己在人间四世轮回中，他每一世都在，每一世都陪在她身边。
在人间她不记得他，误会过他，抱怨过他，甚至憎恨过他， 他却从未有过怨言，一直陪在她身边。
“你这样让我如何去恨你，让我如何不爱你。”
莫晚抱膝坐在草地上，心绪复杂。
他陪她历劫历苦足足两百年啊，这份情，让她如何偿还？
“他现在在哪里呢？”
第四世的求不得苦结束后，她的元神离开了凡尘的肉体，被一道光束吸引，来到了这里，神界九重天的归宁境。神界归宁境，是神族最清净却也最寂寥之处，下凡历劫的神族人，历劫回来时都会回到这里，她自然也不例外。
但，白卿羽去哪了？
他是为她跳下的锁魂台，应是没有固定的劫数与年数，那他该如何从轮回中脱身？就算他和她一起历劫结束，他不是神族人，没有归宁境的牵绊指引，如今又是身在何方？
莫晚心中紧张不安，却又不知如何是好。
“会不会回了昆仑山？”
想着如此，莫晚忙站起身子，可还未向前迈出一步，双腿一软又瘫坐在地上。
莫晚揉了揉腿，应是刚回归本位，本体还有些虚弱，又或者还不太适应导致的。
莫晚有些气愤自己的无能，重重打了一下自己的腿，又扶住一旁的树打算再次站起来，可还是有些不稳。
就在此时，却突然感觉有一双手揽住了她的腰，帮她稳稳地站住。
莫晚没有侧眸看看扶住她的人是谁，却先是鼻子一酸，泪水溢出眼眶。
这份温暖，这种气息，她不会认错的，在熟悉不过了。
“你……你一直在这吗？”莫晚带着浓浓的哭腔问道，声音都是颤抖的。
头顶处响起声色清冷又温柔的回复，“我一直都在你身边。”
莫晚破涕而笑，语气带着几分抱怨和心疼，道，“你怎么这么傻。”
“这是我亏欠你的。”
“亏欠……”莫晚脸色沉了沉。
这是他骗了她对她的补偿吗？若是补偿，是不是他们真的从此两不相欠了？是不是他再也不会来寻她了？
莫晚转过身看着他。
他的面色有些苍白憔悴，却有病态的美感，像从前一样，他只是穿着最简单素雅的白色仙袍，单单站在那里，就那么光彩夺目，让人移不开视线。
也让她心动。
“我……”她不知自己心里是何感觉，只是到嘴边的话一句也说不出来。
莫晚缓缓抬手要抚摸他的脸颊，却在触碰到他脸庞的一瞬间，他却突然似烟云般消散。
“师傅！”莫晚慌了，她下意识挥手去抓他的消散的影子，却什么也抓不到，流于指缝的只有空气罢了。
“师傅……师傅……”
莫晚泪如雨下，连声音都是哽咽颤抖的。
原来他的影像不过是她想象出来的，他不在这里，不在归宁境，不在她身边。
莫晚自嘲般笑了笑，当初自己狠心决绝离去，如今却似发了疯似的想见他。真是讽刺啊。
她想知道，在他心里自己到底算什么。明明他爱的是虚空，甚至为了唤回虚空，不惜在青莲梦境中牺牲她的性命。为什么现在却又出现在她身边，甚至陪她去经历凡尘的苦。
“你到底让我如何是好？”
微风轻拂，夹杂淡淡芳草的香气。
良久，莫晚缓缓抬手抹去脸颊的泪痕，身子略有摇晃地走出这片原野。
白卿羽，你到底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