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那一堂课是钟先生的数理考试课。钟先生倒是和胡夫子一点也不一样,他是请了书院的活字印刷的大爷为大家每人印制了一份试题。发到他们手中的是一张试题一张白纸,大家只要看着题目,再抄上题号在白纸上作答就可以了。
文昌翻翻看看,这上面果然是钟先生在学堂上讲过的题目,比如说这道鸡兔同笼,就是原来的题型的变式。
他只是看了一眼,脑海里就萌生出这道题的答案,因此很快就答完了整张试题。
文昌抬头看看大家,发现大家都还在埋头作答,就连一向最快的张育也没有答完。他满意地笑了,然后放下手中的纸笔,大步朝着钟先生走去,将白纸连同试题放在了钟先生的案几之上。
钟先生看向文昌,“林致存,你这是写完了?”
文昌抱着手肘,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对,钟先生,我已经写完了。”他说完就走出了学堂,众人齐刷刷地看向离开的他。
钟先生拿起他的答题纸来,先是眉头一皱,而后又舒展,最后点了点头。
张育将这些看在眼里,对文昌也是十分惊讶,他必须得快点写完了。
文昌写完之后便一个人走出了学堂,四处闲逛着。考完试交了答卷的人是不能留在学堂之中的,所以钟先生就允许他出去。
文昌走着,便到了草场那边的一排排房子。他看着这些低矮的房子,不由得觉得此处似曾相识,但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这里是书院安排给学生住宿的地方,整排的厢房都是为学生准备的。不过,这后面也有几间独立的房间是为先生和夫子们准备的。
这地方,文昌是没有正经来过。
他坐在厢房门口的大石头上,拿了根杂草在手中把玩的。这时,草场上一个靓丽的身影吸引了文昌的目光,他定睛一看,那身影居然是上次他撞到了女子。
钟离带着母亲为父亲准备的下午茶点心来到了书院内,这时她母亲亲手做的,说是父亲这几日为了给书院的学生出题颇为费神,应该要吃点他喜欢吃的慰劳慰劳胃才好。
钟离便带了食盒往这边赶来。
文昌看着她渐渐往自己走了近来,不免摇了摇头,心里想现在的丫鬟还真是难做。中午来送饭,下午又来送点心,来来回回的真辛苦啊!
不过他看归看,也没办法帮这个丫鬟脱离苦海。所以下一秒,他就奔着后山的仙映长生阁去了。小屋中还剩了酒,应该还能再饮几杯。
文昌穿过了草场,窸窸窣窣地声音从旷远的草地中响起,钟离回头望去,却没见到什么人。
“我怎么觉得后面有人呢?”钟离撩了撩被风吹乱的头发,意犹未尽地收回了向后看的目光,朝着钟先生的房屋走去。
在等了一炷香之后,钟先生抱着一大堆答完的试题纸回来了。钟离坐在屋子里里面听到外面有人进来的声音,便起来迎接。
“爹,你怎么抱着这么多纸?”钟离很熟练地接过钟先生怀里的纸。
钟先生对着他女儿笑了笑,进了门来。“你娘又让你来送东西来了。”
钟先生侧过身去的时候,他身后挡着的人也显现出来,是张育。张育怀里也同样抱着一大卷试题。
钟离的笑戛然而止,变成了浅浅的笑。“张育哥哥,你也来了呀!”
张育解释说:“先生一个人抱不了这么多东西,我就帮先生一起送来。”他边说边把怀里的东西往书桌上放。
钟离跟在他身后,也把答卷放在了书桌上。
“钟先生,要是没什么事,张育就先离开了。希望您批改试卷不要太劳累了。”张育恭敬地行了礼。
“哎!先别走,这里是你师母做的糕点,你来尝尝再走。”钟先生打开食盒,里面一碟碟精致的糕点便展现出来。
“不了,张育还有事要忙。”
张育推脱要走,钟离也劝道,“张育哥哥,你不陪我玩玩吗?我还有事想要问你呢!”
“嗯?什么事?”张育停住。
钟离的脸色突然浮现出一丝娇羞,不好意思地低了低头。张育看明白了她的意思,便对钟先生说:“先生,我能带钟离一块出去走走吗?”
钟先生已经吃起了食盒里的点心,边吃还边说好吃好吃,他连声答应。“好好好,你们先去吧!”
张育和钟离前脚刚出门就被钟先生给叫住了,“等会,你们两个拿块这个糕点来尝尝,这个绿豆饼特别好吃!”
钟离松了一口气,转身从碟子里面摸了两块绿豆饼,“好了,我们拿了,现在我们要出去了。”
出了门的钟离将手里的绿豆饼,递给了张育一块,张育则是迟疑着没动手。钟离急了:“吃啊!你怎么不吃?”
张育这才接过来,而后小小的咬上了一口。
钟离笑着问他,“好吃吗?”
“很好吃,很甜。师母的手艺真好。”
当初张育刚来博源书院的时候,他是孤身一人,但好在他遇到了钟先生这个很欣赏他的老师。也是因为钟先生日常生活的资助,张育才能渐渐在这里适应下来。
钟离那个时候起就很喜欢送来师母为钟先生做的饭菜、糕点,总是喜欢称呼张育为哥哥,只要有空就会亦步亦趋地跟在张育的身边。
“钟离,你想要问我什么呢?”张育和钟离散步来到了草场上。
“我……我几日前在书院里遇到一个人,他说他的名字是林致存,我想问问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之前在父亲那里有听过林致存的名字,但一直没见过他,不知道你和他熟不熟悉。”钟离尽量详细地开始为张育描述起来。“我记得他那天穿了一件金色的衣服,衣服上的做工看起来应是蛮好的,腰间还镶嵌了珍珠,十分华贵。”
而且那腰带上的最大的那颗颗珍珠还在钟离的手里。
“他长得五官周正,样貌俊美,虽然有些鲁莽,但也不失礼节。”钟离说完,“但感觉他人还是不错的。”
张育在脑海里将书院中的林致存过往的种种表现全都过了一遍,怎么看都不像是钟离所说的那人。
“钟离,你确定这人是林致存?”
钟离咬着绿豆饼,想着文昌的脸,嘴里喃喃自语:“对啊,他告诉了我名字的。而且我已经记住他长什么样子了。”
钟离其实比张育还要小上两岁,张育一直把她当做亲妹妹看待。他结合起林致存以前干过的荒唐事,不免想到这应该又是他勾搭别人的手段吧!可不能让钟离也受了骗。
“林致存,他人我有点交集,不过他没有你说的那样好,反而是个劣迹斑斑的纨绔公子,在都城圈中名声并不好。”
钟离听到后,脸上显而易见地失落。其实她托了闺中密友也去打听了一下林致存,只是林致存的口碑的确不太好。她本以为这会不会是个假象,实际上林致存应该是个好人的,但现在连张育哥哥都这么说了,可见林致存并不是什么好人。
“钟离,你听哥哥的一句话,不要招惹他。”张育交代钟离。
他吃完了师母做的绿豆饼,朝着草场后山望去,张育对钟离说:“好了,你听我的就成。我现在有些事,就不陪你,你回去陪钟先生吧!”
“哎!”钟离想要叫住张育,张育却走远了。
张育一路翻山越岭,很快就来到了瀑布上,横过了石桥。到了那,他往藤蔓遮掩下的小屋里一看,大门敞开,林致存果然在那里。
张育走了过去,叫着林致存的名字。
“林致存?你在吗?”没人回他,“我进去了啊?”
待张育进去,便看到屋内的桌子上已经拆了一坛子酒,但人却不在。
他再一看,后门还开着呢!
张育走过去,果然看到坐在后面的文昌。文昌坐在用竹子搭建而成的长廊上,从这里下去,就可以到后院那块地。
“林致存?”
文昌手里握着酒杯,回头望去,脸上很是落寞,“张育,怎么是你?”
张育见他的样子,以为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因此对他的态度也就越发的好了起来。张育蹲下问他,“我路过此处,见这里门开着,便进来了。我喊你,但你一直没回应,可是出了什么事?”
张育小心翼翼地试探性询问,生怕刺激到文昌。
文昌没在意他的变化,回答说:“没事,我很好。我就是苦恼我的酒喝没了。”他将手中的酒杯倒立给张育看,“你看,一滴也没了。可我上次明明留了一坛子酒的!”
文昌越说越气,原本愁云惨淡的脸已经是气得青筋暴起了。
“我知道了,一定是王均他们跑来偷偷喝了我的酒!”
张育站起身来,看着还在在意酒的文昌,努了努嘴。他真是想多了,林致存这样没心没肺的人怎么会遇到什么不好的事情呢?
文昌起来进到屋子里,四处乱翻,也再三确认酒坛是空的,张育好像是空气一样不存在。
“哎,真的一滴也没有了!”文昌瘫在毯子上面叹息道。
“咦!张育,你怎么不说话?”
林致存,您老人家总算是想起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