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越挨了枕头很快就睡了，苏雪夜也贴心地给他关上灯，自己趁着昏黄的夜灯继续读剧本。一直到深夜他走进卫生间，他本来平静的心才被打乱。
他一直不是个细致的人，生活中许多细微的地方他都注意不到，但偏偏就在走进卫生间的一瞬间，他就发现了不同：本来有意贴近许越的毛巾孤零零地搭在架子上，牙杯也被保持了距离，甚至肥皂盒都离了老远，一个在窗台上，一个在洗手池边。
一种被刻意躲着的感觉油然而生。这种感觉一旦诞生，就在苏雪夜心里搅起来一阵波澜：他是不悦的，不悦自己的有心全被躲开，但更诡异的是，相比不悦，他更感觉高兴，甚至可以说是——
狂喜。
因为自己做的一切，足以让许越避开。而许越做这些，说明许越是一个极度专一的人。
这让他对许越更有兴趣，也更有征服欲。
他从来没意识到自己是一个这样的人。
“嗯……要不要摆回来呢？”
“算了，总有一天我会让你自己摆回来。”
……
剧组不多说，在女主演还没到剧组的时候选择先拍许越的戏份。乌合之众和一般的剧组不太一样，或者说原著本就是一本动作戏偏多的书，开场就是高难度的威亚戏。许越一贯地不要替身，亲自上阵。
只是相比原本的剧本上写的，现实有了些许不同。本来是许越饰演的陆海一人从山中逃脱，却变成了被人追赶，而这个追赶他的人，就是苏雪夜。
虽然许越已经读过了新的剧本，但脑袋里毕竟刻着第一版初始的，突然多出来个苏雪夜让他感觉浑身不自在。况且苏雪夜的角色在原著里就是一个前期的小boss，被编剧冷不丁改成贯穿全剧的大boss，这就让他很不爽了。
但他还是克制着，礼貌问好：
“第一次和前辈合作，请多指教。”
工作人员贴心地给两人做好安全措施，苏雪夜对着许越点了点头，似乎还打算上前一步给许越检查检查，被许越条件反射地躲开了。这一尴尬的瞬间没有其他人发现，许越也避开了苏雪夜的眼神，两人走向片场。
“准备，上升——”
威压受力拉紧，许越的腰一下就被箍住了。很久没吊威亚加上之前留下的腰伤让他有些不太适应，在摄像机面前皱了一下眉。但很快他就调整好了表情，飞速入了戏。
乌合之众剧组没有采用绿幕，而是在真实场景中拍摄。威压已上升，景色一下就开阔了起来，当然，高空的风也有些冷。两人越离越远，看不清苏雪夜的脸，只能模模糊糊知道，那个人是他。
“许越，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
“ok，那开场戏，一场一次，action！”
许越敛下表情开始在空中“飞奔”，苏雪夜的速度要比他快，熟练度也比他高，很快就追了上来。一阵冷风擦肩而过，许越的背后贴上了一张冰冷的面具。
他激灵了一下——不仅是出于角色，也有出于本能。他不愿意让别人接近他，尤其是苏雪夜。
只是这一幕在导演眼中，显得像是许越的演技高超。
“许越这激灵得太自然了，可以。”
“确实，真的是本能的反应。”
“陆海，你逃不走的。”
苏雪夜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沉静，听起来就像从一个没有任何生命力的人嘴里发出来的一样。许越没有回应，只是剧烈地呼吸，做出体力不支的模样。他奋力回头，试图推开苏雪夜，却因为动作有些大，自己抖了一下。他有一瞬间的腿软，下一秒却被苏雪夜从背后揽住：
“你知道我是谁吗？”
“你是谁！”
苏雪夜轻笑一声，似乎隔着面具就能想象到背后人的清俊模样：
“我就是你要找的真相。”
许越的脑子空白了一下，因为剧本里根本没有这句话。苏雪夜突然这么一说，让他根本不知道怎么接。他回过头，透过面具对上苏雪夜平静且有一丝玩味的眼神，瞬间就有一种不服气。强大的记忆力让他很快就想起原著中陆海在这个小boss说出这句话后的回应，马上接到：
“别装神弄鬼的……”他抓住苏雪夜的肩膀，一只手要去扯苏雪夜的面具：“管你是人是鬼，摘了你的面具！”
苏雪夜轻巧一转，躲过了许越的手，反倒抓住了许越的手腕，两人一高一低，一俯一仰，倒颇有些武侠剧中眷侣的意味。只是这动作对于许越来说负荷有些大，腰开始隐隐作痛，面色也不太好看。
但可惜，接下来两人还有一场打戏。
“陆海你知道吗，看过我的脸的人，最后都是什么下场？”
许越不说话，甩开苏雪夜的手，抽出腰间的刀指向苏雪夜。威压一扯，勒得他生疼，额头也出了许多细密的汗。苏雪夜仍旧一躲，抬手从背后勒住了许越的脖子，手却在厚重的服饰之下悄然无声地托着许越的腰。他伏在许越的耳边，面具的棱角反射着天光，遮住许越的小半个侧脸：
“他们最后，都死在了这座山——这座山是我的，从前是，现在是，以后的永远，都会是。不过——”
苏雪夜笑了笑，双唇在许越耳垂似有似无地摩挲：
“我不介意让你做我的例外。”
许越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一把将苏雪夜推开，向前跌了个趔趄。恍惚间，许越甚至听到了骨头轻轻的响动。
出于本能，出于本能。刚才的动作几乎算得上是咬耳朵，这种亲密的事他和何诚然都不会怎么做，却在刚才，交给了苏雪夜。
这些都是剧本里没有的。
但是现在自己应该怎么办呢？剧本里应该继续念台词，而不是把苏雪夜推开。这算是NG吗？要重新拍一条吗？
他不愿意。
“卡——”
果然，导演喊了卡。许越降落下来，刚想道歉，就见编剧和导演满含欣喜的眼神。
“这段发挥也太棒了吧！真的有那种正反派间羁绊的感觉！”
苏雪夜冷笑一声：他太清楚编剧的想法了，羁绊？说得好听，只是麦麸而已。
“所以……”许越有些疑惑：“不用重新拍吗？”
“不用不用！”
“原来的台词……我觉得还挺重要的，真的不要重新拍？”
“看来许越是想再和我亲密接触一下。”苏雪夜笑着看向许越，许越报以尴尬的回应。
“也是，前辈也挺辛苦的了，那就不拍了吧……”
“那就一条过~你们休息休息，明天女主演就到了，尤其许越，威压戏挺费体力的，要好好养着腰。”
“嗯嗯，谢谢导演。”
“那我们就回去了？”苏雪夜拍了拍许越的肩：“我俩的房间里只有一张床，准备去镇上买个沙发床呢。”
“好好好，那你们赶紧去吧，要工作人员陪着吗？”
“不用麻烦了，我们自己会去的。”
“好，那你们小心。”
然后两个人就离开了片场。
“苏前辈也太帅了吧……而且真的好有气质！”
“对对，许越跟前辈站在一起真的就是后辈的感觉啊呜呜呜……我靠不好，我好像吃到了什么新的cp……”
“你这样小心何总开飞机来找你哦。”
“好啦好啦，我当然知道许越是何总的人啦，不过跟苏前辈也很配嘛，我就吃剧里的cp好了，刚才我在导演的机子旁边看，哇塞那个面具真的太漂亮了，前辈贴着许越的耳朵说话什么的，我靠我真的心脏骤停。”
“确实！好有那种强制占有的病娇感……？”
工作人员谈论地兴致勃勃，殊不知这最后的病娇二字，真的是苏雪夜的本性。
“刚才多谢前辈。”
许越跟苏雪夜静默着走，总觉得不说话不太好，只能僵硬地找话题。
“我记得你受过腰伤，就想着帮你一下，希望没有让你感到不舒服。”
“没有，前辈有心了。沙发床我自己去买吧？前辈昨晚上在沙发上应该没休息好，回去休息吧。”
“沙发床买来咱们两个轮流睡，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去呢，再说你一个人也不好弄，我跟你一起去吧。”
“……那好吧。”
“说起来，你不喜欢和别人的东西摆得太近吗？”
许越知道苏雪夜是在说昨天的事，一下就尴尬了起来：
“不太适应吧。”
“你和何总也这样吗？”苏雪夜调侃道：“亲密的人，牙杯也要摆到两头那么远？”
“咳……口腔卫生比较重要，放的近了确实不太好。”
“的确，我以前都没怎么注意过。不过也无所谓，反正我一直是一个人。”
苏雪夜有意等着许越接话，但许越偏偏不说了。他不想跟苏雪夜讨论感情问题，一提到这儿就浑身难受。苏雪夜自讨没趣，干脆换了话题。
两个人就这样十分尴尬且别扭地回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