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陆掌珠远去的背影,林思源再次叹气。
“公子为何叹惋?”林眉儿敏锐的捕捉到了林思源的情绪。
“能有这样的胸襟气魄的,居然是个女子,可惜了,可惜了。”林思源连连摇头。
“公子何出此言?”林眉儿又问。
“如果陆夫人是个男子,必然是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但是她偏偏是个女子,不管是通过门阀,还是通过科举,想要进入朝堂,都是比登天还难呀。”林思源沉声道。
就因为,她是个女子吗?
林眉儿皱了皱眉。
因为是女子,所以就一辈子只能在锅碗灶间,蹉跎年华了吗?
“公子,林家也不能给陆夫人一个机会吗?”林眉儿小心翼翼的,探寻的问道。
“家族中的长辈眼中,门第金贵,他们根本就看不到寒门士子的锐意进取报国之志。寒门,指的是三代都是县官级别的官吏之子,他们都看不上。更何况是陆夫人这样的,出身真正的贫寒之家,就连三餐温饱都难以为继。”
林思源摇了摇头,眼中依然是一片惋惜之色。
林眉儿眉头突然间舒展开来:“公子现在这些话说的可不对。”
“哪里不对?”
“公子之前说过我们想要在子峡镇这个地方立足,靠的就是陆夫人的手段。”林眉儿一开始,真的担心陆掌珠这样耀眼的女子会折损在土匪手中。
现在看来,是那些土匪被折在她的手里。
“对呀,就算成不了殿阁之臣,也可以影响一方。”林思源眉头舒展,他看到了笔墨纸砚,就在想科举和门阀,钻到了死胡同里。
林眉儿,是他的解语花。
夫妻双双把家还。
陆掌珠回到村里,让牛大马二带着几个人,背着明纸,端着一坛子的面粉熬成的浆糊,挨家挨户的糊窗户。
还没有到过年,整个村里的气氛都不一样了。
一开始饺子不和那些拖着脏兮兮鼻涕的小孩玩,但是现在小孩子都穿着干净暖和的衣服,红色头绳扎着黑头发,各个看起来都有了年画娃娃的潜质。
饺子立刻就有了朋友。
陆掌珠看着宾客盈门,数钱数到了无聊。她始终保持着一定的钱币的比例往空间里投放。万物都遵循能量守恒定律。
不是因为空间需要破铜烂铁。
而是需要人力的加持。
钱,是人辛辛苦苦,起早贪黑,挥洒血汗,挣下来的。凝结着劳动的智慧。
所以,钱财才会这么珍贵。
能成为两个世界都没有办法用科学知识解释的空间的能量来源。陆掌珠利用空间的灵泉和特殊的土壤,对各种农作物进行筛选。
在现代,让大家能吃饱的人,是袁爷爷。
陆掌珠进行了麦子的筛选,这个世界的产量实在是低的让人发指,而且不少麦穗干瘪的像是狗尾巴草。
太浪费感情了。
必须进行优化。
同期优化的还有一些蔬菜种子,没有菜吃的日子,能在雪和石头缝底下扣青草,靠这个来补充冬日里缺乏的维生素,简直是杯水车薪。
必须有苹果梨子这几样水果,陆掌珠已经被梅子给馋的魂儿都快要被勾走了。就是因为已经很久没有吃过正经的水果了。
北方的树上不缺柿子,又瘦又小,还硬,特别酸涩。除非是吃别的吃不饱,它才能进入餐桌。
所以漫山遍野,放眼望去,都是火红的灯笼,没有人偷。
临近年关,小店里生意逐渐的冷清起来。因为大部分人都还是要回家过年的。在外奔波走南闯北一整年,图的就是个过年时候的团团圆圆。
腊月二十三,小年夜。
陆掌珠给大家结算工钱,分发猪肉羊肉,约定来年做工的日子。那一窝土匪,不少人还有家,就在临近的几个村子里,也就过去了。还有的和牛头村的姑娘好上了,直接就在姑娘家里过年了。
一片喜气洋洋。
偶尔来几波客人,柳叶儿三个人也能招待好,还剩下几个土匪,牛大马二可劲儿指挥他们磨面粉。他们终于体会到了指挥别人当牛做马的爽感。
牛大还表示:“人的快乐,果然就是要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
这什么神逻辑?
但是那几个无家可归的土匪,显然是也把这陆家饭馆当成了自己家。看到了碗堆起来,就赶紧去洗,看到了水缸里没有水了,就自己拎着水桶去挑。
半大的小子容易饿,一开始他们饿了也不好意思多吃店里的东西,现在饿了也会直接去拿个饼子夹上卤肉吃。
这都成了店里的活广告,不知道吃什么的选择困难症用户,直接看到了吃播,就直接下单了。重复点单率还提高的。
陆掌珠就抽空,教饺子识字。
赖家的一群皮,还没有变成人造革,这就是巨大的隐患。
但是这群皮,像是失去了踪迹。陆掌珠上过牛头山,就连那个铁憨憨的麻子厨师都不在了。只剩下空荡荡的屋子。
明显是怕林思源跪求林家带着剑客和刀斧手来扫荡。
吃饭时候,牛大破坏气氛:“他们会不会第二次攻击县衙呀?现在到了年关,不少差役老爷也要回去过年呀。他们是给县衙干活,又不是卖给县衙了……”
“我觉得不可能,因为他们惹不起林家。但是一定会把气撒到我们掌柜的身上,说到底,还是会来找我们掌柜的麻烦。”柳叶儿是个真的通透的女孩子,人情世故,一点就透。
“那我们重新布置一下陷阱。”林三跃跃欲试,她复盘了之前用过的工具,自信可以做得更好。
“上次我们是运气好,提前布置下了陷阱。但是这一次,可能就不会有那么幸运了。”柳叶儿摇了摇头。
“我们大当家的,从来没有对人出过手。我们唯一一次见他出手,是在一次狼群来袭的时候。大当家的用大片儿刀,一刀砍下了狼头。”土匪小润道。
陆掌珠经常直接叫他,润土。
“说谁呢,你大当家的就坐在这儿呢。”马二一贯来思想正确,一个脑瓜崩儿就摔在了润土的脑袋上。
“对对对,陆掌柜就是我们唯一的当家的。”润土赶紧改口。
陆掌珠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
头一次,她的内心升腾起来不详的预感。狼王在空间里烦躁的转了个圈儿,她听明白了,赖大皮砍死的那个是它的竞争对手大灰狼。比它还要强悍。
如果大灰狼还活着,绝对轮不到它当上狼王,更轮不到它过上这样的一天十来斤好肉吃着的日子。
赖大皮,只用了一刀,就直接砍下了大灰狼的脑袋。
这个世界,必然还有其他的不为人知的法门。
“吃饭吧。”陆掌珠把烧饼掰碎了,泡在羊肉汤里,推给饺子。饺子香香甜甜的吃了一口:“娘亲,真好吃,明天早上还想吃烧饼配羊肉汤。”
“那可不行,娘亲可不想让你把好东西给吃腻了。换着口味,才能知道食物的珍味。”陆掌珠摸了摸饺子的头。
“嗯。”饺子眼睛对着陆掌珠眨了又眨。
赖大皮没有出现,但是陆掌珠明显能感觉到这个人的气息就在附近。狼王二哈巡查的范围,又扩大了一倍,但是都没有发现这个人的踪迹。
它给出来的理由是:比它等级高的,它探测不到。
但是这已经是探测到了。
自上而下的等级压制。
陆掌珠明显有些暴躁了,不再和面,也不再研发新的吃法。只是坐在柜台前,一直静心。她也很少教饺子新的诗词了,只是经常让饺子把以前学过的诗词反复的诵读给她听。
饺子清越的声音,如同亘古的风,从遥远而森林缓缓吹来。
凝神静气。
她能从这些诗歌中,看到岭南的荔枝,江南的鲈鱼,故乡的莼菜,巴蜀的东坡肉……
这就是,读书的意义。
她烦躁的状态,就和所有的女孩子烦躁的状态一样:月经要来了。
不得不承认,女人真的是一种神奇的生物,大出血七天居然能不死。
但是她很清楚,她的月经非常规律,根本就不是在这几天。有一种莫名的力量,影响了她的身体状态和心理判断。
每天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接受村里人过来拜年。
不管这些村民们拿的是自家产量稀薄的谷物大豆,还是提了一只肥硕的兔子,陆掌珠一律都让人还礼是二斤羊肉和炸好的油条五根。
礼物端正大方,羊肉可以自己带回家里用瓦罐煨着吃,油条还能晒干了,放在竹篮里,用布子盖上,让过了年以后,家里的女人去隔壁村里走亲戚的时候带上,特别有面子。
十里八乡,陆掌珠没有来之前,谁见过油炸食品?
想都不敢想,太奢侈了。
年三十,照例是要贴对联儿的。大部分人家都舍不得买对联,这也是子峡镇那些差老爷的时髦。普通山里的人家,连个糊窗户的纸都舍不得,更何况是对联?
就是两块木板直接竖在了门口。
陆掌珠讲究,这是她过年的唯一的仪式感了。在鞭炮都禁了,大年三十还得准备重要人物的年夜饭的,她自己的年并没有多少仪式感。
唯一能看的,就是自家门口的红艳艳的对联儿。
她亲自把对联贴在了两边,她自己写得对联:
“辞旧迎新红红火火,继往开来岁岁年年。”
她是真的希望,能在这个世界上继续把日子就这么按部就班的红红火火的过下去。希望年年岁岁,都能平平安安。
这不是一个奢侈的愿望。
就在陆掌珠把横批,陆家饭店,四个字贴上的时候,她整个人一下子从椅子上栽倒下来。
“掌柜的!”
柳叶儿赶紧扑了一下,但是她来不及保住陆掌珠了,只能自己垫在了下面。陆掌珠沉沉的摔在了她身上。柳叶儿被重重的砸了一下,整个人疼的七荤八素,但是赶紧扭过头来看陆掌珠到底怎么样了。
李三儿和田妞正在讨论着年夜饭怎么做。
“要杀一只最肥的鸡,把糯米都塞进去。我看掌柜的给我们分的梅子的味道极好,也应该搭一点进去。一定要放够了盐,不然提不起来味儿。早点做,不然那些猴儿想要来试试味道,都是生着给吃下去了……”
田妞本来说话挺轻快的,一看到了陆掌珠落下来,赶紧往跟前跑。
“掌柜的!”
李三手里正在切肉,刀一横,切了自己。
“掌柜的!”
牛大马二两个人本来在盘算着拿到多少银子,就能去子峡镇里神仙一把,那里的小姑娘说话可好听了,都是能让人开心的小姐姐。
但是在看到陆掌珠摔下来的时候,他们两个人不顾一切赶紧冲过来。
一群伙计七手八脚的赶紧去抬陆掌珠。中间还夹杂着饺子小大人的指挥声音。
“把我娘亲轻轻的放下,牛大马二叔叔,你们两个人让开,让柳叶儿姐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