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儿就不用劳烦周姨给请郎中了,我能治的好!”杨春华说罢将手中的笔放到桌子上,她将已然写好的中药方拿起来放到唇边吹了吹。
门外的周姨听到这话后明显愣了愣,眸中浮出几丝不可置信来。
在她的印象中,杨春华不过是个年纪轻轻的小丫头罢了,看她那副年纪,实在不像是个医术高超的郎中,更别说像个经验丰富的产婆了。
周姨心中虽十分希望那小产的姑娘没事,毕竟,若真出了人命,这事儿对醉春楼的生意也会造成极大的冲击。
周姨心中是这般想的,但却不影响她对杨春华的怀疑。
杨春华对周姨来说,倒更像是个推卸责任的垫脚石罢了,这会儿的她听到杨春华说把人给治好了,不由的十分惊诧。
“我能进去吗?”周姨说着又敲了敲屋门,她心里不相信杨春华,下意识便想进去看看。
“嗯!”杨春华淡淡的应了声,将手中的药方放到一旁。
周姨闻言忙推门进去了,屋子里传来一股浓浓的血腥味,她下意识的将眉头一皱。
小产的这位姑娘刚送进来的时候,那危机的模样周姨不是没见着,她本以为杨春华会十分慌乱,或者会找自己要些热水什么的,可杨春华什么都没喊也没要。
周姨如此想着便下意识的往床边看去,只见方才还疼的大汗淋漓的姑娘此时正闭眸睡着,安稳的模样让周姨一度怀疑这姑娘是不是过去了,毕竟她的脸色实在是太苍白了。
“这姑娘真被治好了?”周姨半信半疑的看向杨春华:“那她怎么还没醒?”
杨春华听到她如此问,只淡淡一笑:“她费了太多精力了,睡一觉就会醒了!”
周姨见杨春华一副不疾不徐的模样,眸中怀疑更甚,该不会是这杨春华察觉出自己跟锦瑟姑娘的意图,所以故意炸胡来骗她们,以便她好脱身吧?
周姨如此想着,快步往床边走过去,她边走边道:“我记得这姑娘满身是血,也该换换衣裳啥的吧!”
周姨说着过去佯装查看王家小姐的衣裳般,悄无声息的将脑袋凑过去。
周姨见王家小姐呼吸顺畅,心脏更是在强有力的跳动着,这才又惊又诧异的收回了自己攥着被子的手。
“小丫头,没想到你还真有两下子!”周姨忍不住夸赞道。
杨春华淡淡一笑:“周姨谬赞了,春华只不过是恰巧会些医术而已,说到底还是这王家小姐命大,我只是尽力!”
杨春华怎会不知方才周姨是去干什么的,她心下觉得好笑,面上却仍是不动声色的。
“春华姑娘可真是菩萨心肠嘞!”周姨笑着:“我们醉春楼也因为姑娘因祸得福了,我周姨在这儿给你道声谢!”
杨春华闻言道:“周姨客气了,要春华说,周姨才是菩萨心肠,不仅没把来这里哭闹砸场子的这王家小姐给赶出去,反而还收留救治,您这一番作为肯定会在安阳成为美谈的!”
“害,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周姨摆摆手,心下却美滋滋的将杨春华的夸赞给收下了。
这两年来,多少姑娘说她不近人情又压榨,这样中听的话,周姨自己都觉得自己许久没听到过了。
说到底,她收留王家小姐,一方面是想尽量少给醉春楼惹麻烦,一方面是为了卖给郝于面子,最后才是出于自己心头那一点点的怜悯之情。
不过,自己总归是有怜悯之心的,既然这样,那便当的起杨春华的夸赞。
“周姨,我想跟您打听个人!”杨春华开口道。
正在沾沾自喜的周姨闻言一愣:“谁啊?”
周姨说罢有些警惕的看着杨春华,只以为杨春华是想像她打听锦瑟,毕竟锦瑟跟楚逸的关系……
周姨想到此,只暗暗道:“莫不是这丫头以为夸我几句便能策反我了?呸!我周姨可不是什么墙头草!”
“周姨可知阿秀?”杨春华开口问道,模样郑重。
“阿秀?”周姨闻言心下更是大惊,这阿秀可是县令之子赵闻昌特意交代要好好“照顾”的人,这杨春华为何要向自己打听阿秀?
“我楼里的丫头极多,姑娘只跟我说这一个名儿,我一时半会的还真想不起来,不知姑娘像我打听她做什么?莫不是这阿秀跟姑娘有些渊源?”周姨笑着问道:“若这阿秀对姑娘来说,是个顶要紧的人儿,我一会儿就过去帮姑娘查查!”
杨春华见周姨虽说的热络,眸中热情虽没有多少,反而是警惕跟探究的神色更多了一些。
杨春华见状莞尔一笑:“我再外头听说,这醉春楼里最乖巧的姑娘便是阿秀,所以想像周姨问一问!想来这阿秀姑娘也没这般闻明吧,否则,周姨怎会不知呢?”
杨春华说罢笑看了周姨几眼,又将问题抛了回去。
周姨讪笑几声:“若说这醉春楼最闻名遐迩的自然是咱们锦瑟姑娘了,周姨我啊,也只对锦瑟姑娘上心,其余的那些小鱼小虾的,你周姨我多健忘,怕是记不得了!”
杨春华也随着她笑:“周姨怪会自谦嘞,这醉春楼人多事杂,周姨不照样打理的井井有条?”
“哈哈哈!”周姨闻言笑了几声,不在接杨春华的茬,只道:“外头风雪大,要不,杨姑娘就在这里留宿一晚吧?”
杨春华见自己问不出关于阿秀的事儿,便也不再问,只点点头道:“既如此,那春华就要多劳烦周姨您了!”
“不知,在这儿留宿一晚需要多少银钱?”杨春华边说着边伸手去腰间摸钱袋子。
“害,应该的!”周姨摆摆手:“杨姑娘间接帮了我们醉春楼的忙,今儿这住宿费,姑娘就不用掏银子了!”
“那怎么行!该给的银子春华还是得给的!”杨春华说着从兜里将银子拿了出来。
周姨见她模样认真,自己又推脱不过,这才收了她的银钱。
“杨姑娘等等,我去看看还剩多少间屋子了,今儿人多,不过你放心,我定为你寻间上好的客房!”周姨说道。
杨春华点点头,反正她也不急,今日来这一趟,她就没打算要回去。
周姨见杨春华应了,忙捏着银票扭着腰乐呵呵的往外头走了。
杨春华走到窗前,纤纤玉手将窗户打开,百无聊赖的往外头看。
旖旎的曲儿声似有若无的传来,杨春华远远一望,从这个位置看下去,几乎整个醉春楼都尽收眼底。
隔壁就是锦瑟的屋子,杨春华不得不感叹,这锦瑟姑娘还真是挺会挑住处的。
这三楼,不仅比别处安静些,视野似乎也极为开阔。
“杨春华,谢谢你!”
就在杨春华左瞧右瞧的时候,王家小姐虚弱又闷闷的声音传进她的耳中。
杨春华收回目光,回眸看了她几眼,见她同样在看自己。
“我往日对你那样过分,你为何又要救我?让我自生自灭不好吗?”王家小姐蹙眉说道,似乎很不解杨春华为何要救自己。
“那你曾这般恨我,又为何在临死之际还要求我救你?”杨春华反问她道。
“我……”王家小姐皱眉,是啊,为何自己要求她救自己呢?
明明该是万念俱灰,明明就没有活着任何期盼了。
“或许是本能吧!”王家小姐垂眸,本能的不想死,不想就这么死去。
“所以,我也是本能而已,我没办法眼睁睁看着一个明明自己能救的人却不救,只任由她死去!”杨春华开口道。
王家小姐似懂非懂的看了她几眼,只觉得或许自己根本就不了解面前的女子。
初见之时,只觉得她是个无礼又蛮横的村姑,自己容不得她挑衅自己高高在上的尊严,如今回眸想想,自己恨她的理由仿佛也牵强的紧。
自从王家落魄,昔日那些巴结自己的名门小姐们,哪个不是恨不得过来嘲笑自己亦或者是踩自己两脚?
救了自己性命之人,竟是前些日子自己想要取走她性命的人。
这命运也太奇妙而复杂了吧。
“以前的事儿,对不住了!”王姐小姐开口道,模样郑重,语气微酸,眸中更是泛出雾气。
“无妨!”杨春华开口道,虽说这王家小姐给自己找了不少麻烦,那也不过是些小打小闹,杨春华虽曾想过教训她一番,可如今看着她这幅鬼样子,杨春华只觉得往事如烟,没有什么在去教训她的意义了,反而是郝于,这个人所欠自己的,自己一定要讨回来。
王家小姐双眸紧闭,她不想让自己的眼泪流出来,可闭上眼睛也没有用,大颗大颗的泪水还是顺着她的眼睑滴落到枕头上。
那些曾经她以为她好的,却在她满心欢喜时给了她致命一击,比如郝于,那些曾经她认为很坏的,却在关键时刻救了她一命,比如杨春华,那些曾经她认为很重要的,却在她落魄时一个个对她冷眼旁观,比如那些平日里各种感情好的名门小姐。
人心啊,似乎是个顶奇怪的东西呢!
王家小姐咬唇,用力将眼泪都忍了回去,此时的心下已经越发的清明起来。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郝于!所非郝于的出现,王家又怎么可能会落魄成这般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