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儿那事沈舟没得法子,只得放下了。
无论她是招惹了谁弄得如今下落失踪,自己就算知道些什么,也不可能出手去帮她。
目前这局面,也不适合自己能控制的。
这吴双和王训去入了学之后,每月来沈家的世间变得少了许多,只是偶尔功课上有些不懂的,才拿来沈家请教沈舟,沈舟觉得自己像是半个夫子了。
再加上酒馆也生意兴旺,吴语和王刚也没那般忙碌了,逐渐熟悉了各种事物。
“哎,小姐,这听不见那两个小孩的声音,觉得这心里空落落的。”小竹替小竹编着发,嘴上还碎碎念。
沈舟沾了些青黛,拿笔往自己眉上画了些,“就算我们再喜欢他们,总不可能让他们日日住在沈家,人家总归还是想家的。”
小竹撇嘴,要是是小姐自己的孩子就好了,那俩太乖了,瞧着那脸蛋就想捏。
“行了,别愁眉苦脸的,又不是不来了,还是有世间看到的。”
沈舟心里虽然也是想念的,心里也是当成自家孩子的,可这事实上终究不是啊。
哎,这日子又无趣了。
每日里就是与那琴棋书画作伴,虽然是陶冶心智,可怕不是久了都会变成书呆子。
就在这时,门口的侍卫进来传话了,“沈小姐,季大人来了。”
季越同?
这呆子怎的这么喜欢往我沈家跑?
只是两人虽是见过多面了,这礼数却不能丢。
沈舟还是穿戴整齐,出去迎了客。
“季大人,今儿又是什么风把你吹来了?”沈舟语气里明显有些调侃。
季越同身着酱紫色长衫,肩上披着虎皮大氅,发带也配的是淡紫色,长眸深邃,线条还是那般流畅。
比起之前见他,今日却是多了几分贵气,像是个富人家的公子哥了。
季越同微微欠身,沈舟还了礼。
“有些事情想同沈小姐商议,来争得你的同意。”季越同脸上又带了些红润,语速又不利索了。
沈舟觉得这人都见了自己那么多次了,还是这般拘谨。
“好,季大人请,小竹去上茶。”
两人来了偏厅,小竹也上了方到的新茶。
茶一端进来便茶香四溢,萦绕于内。
那杯子也是青花瓷做的,桌上还摆着些果脯。
“季大人,这茶和那日在茶馆的茶比,哪个更胜一筹?”沈舟先开了话题。
季越同拿起杯子轻轻撇了下,余光见沈舟一直注视着自己,入喉时倒是把自己烫了,脸色瞬间通红。
沈舟忙招呼人上了凉水,季越同喝了下去,这才好了许多。
“对不住沈小姐,方才烫着了,没来得及品。”季越同不好意思地说到。
沈舟更是对季越同无奈,这般都能烫着,也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季大人也可小心些,别在我沈家被茶烫伤了,不然我如何说可都说不清。”
季越同刻意地咳嗽了几声缓解了方才的尴尬,“当然不会,是在下方才心急了。”
沈舟不再调侃了,提起了正事,“季大人,你方才不是说有事同我商议?”
季越同这才想起正事,面上正色起来,郑重地同沈舟说道:“在下今日来,是想要问问沈小姐,是否愿意为我出谋划策,共同治理这源芜县。”
这下轮到沈舟被这话呛着了,幸亏控制住了,没失了态。
他这话……是要我做他的幕僚?
沈舟思考了片刻,当即给了回应,“季大人,我不过是一介女流,算不得什么英雄好汉,恐怕是不足以给你出谋划策的。”
季越同桌下的手逐渐攥紧,面上却还是那般单纯无害,丝毫看不出他此时的紧张。
季越同却还是没有放弃,“沈小姐,你多此化险为夷,化繁为简,在下也看得出沈小姐是极为聪明的人,所以这才提出了不情之请。”
沈舟却是如同铜墙铁壁,如今都不肯松口,“那都是些巧合罢了,季大人莫要放在心上。”
“沈小姐!我虽然是愚钝了些,但我也知道那绝非巧合,若是沈小姐有什么难言之隐,都可以同在下说说。”
沈舟仍是绕着弯子,不肯给正面回答:“季大人折煞我了,我能有什么难言之隐,不过就是觉得自己配不上季大人的谬赞而已。”
季越同也瞧出她是不想正面回应,也不再逼她了。
“沈小姐,在下不知道你有何难处,总之,若是沈小姐想通了,派人知会我一声就是,在下告辞了。”
沈舟瞧着季越同离开时有些失落的样子,心里还是有些触动。
有人能欣赏过自己,当然是件值得开心的事。
只是……这事说大也不大,说小却也是不小,总之不是自己一个人能决定的就是了。
给县令当幕僚,可不是件小事。
“小竹,娘亲回来了吗?”
小竹瞧着沈舟像是在沉思的模样,也小声地答道:“夫人说明日回府。”
沈舟想着,那不如明日去跟沈安惠商量一下,看看她是什么意见。
“小竹,你想我去吗?”沈舟认真地询问小竹。
小竹心中其实是感觉那季大人定是对自家小姐有意,瞧着也是个风度翩翩的书生公子,跟自家小姐也蛮配的。
“小姐若是想去,小竹当然是支持小姐的。”
沈舟起身准备回了书房,瞧见那院子里的梅花已经几乎全开出花来了,若是再冷些,下雪了肯定好看。
翌日。
沈舟一晚上都没睡安生,整晚脑子里都装着事。
“小姐,你醒了,夫人回来了,方才说来看看你,结果你还没醒。”
沈舟瞧了瞧窗外,都有阳光透着窗户进来了,原来自己倒是不小心睡到晌午了。
“走吧,陪我去跟娘请安。”
沈安惠在正厅吃着果脯,等着沈舟起来。
“娘,您回来了。”
沈安惠倒是没想到自己那一夜之间变成熟的女儿,今日却是睡到了晌午才起。
“舟儿,最近是睡眠不好吗?”沈安惠询问道。
沈舟有些羞涩,也不知道如何解释自己这一睡就到晌午的事情。
“不是,就是贪睡了些。”沈舟应道。
沈安惠慈爱地看着沈舟,身子养了一段时间,这脸色看着红润多了,也不再入以前瘦得皮包骨一般。
“娘,我有些事想同你商量。”
季府。
季越同看着源芜县最近的一些繁杂事务,其实一字都未曾看进去。
想起昨日沈舟同自己推拉的场景,心中更是烦闷。
沈舟心中所想自己总是猜不透,也不知如何才能让她同意。
可是这已经是自己能想到最冠冕堂皇的理由了。
从前还有些鸟在屋檐下筑巢,到冬日里了,却是都去了南方,也不愿在这寒冷的冬天待了。
少了些叽叽喳喳的声音,从前觉得吵闹,现在却觉得缺了一块。
倒是连鸟儿都不来了。
沈舟看着沈安惠,一字一句地同她陈述到:“娘,季越同季大人,邀请我去当他的幕僚。”
沈安惠神情明显一惊,不可思议地瞧着沈舟,“他要你去为官?”
沈舟点头,算是默认了。
沈安惠脸色冷了起来,却还是询问沈舟,“那舟儿,你心中是如何想地的?”
沈舟看着沈安惠的神情,觉得定是不悦了。
可是若是真的遵从自己的内心,自己怕是愿意的。
沈舟深呼一口气,说到:“娘,我每日里待在屋子里,整日里与书画为半,自然也是开心的。,是,女儿想做些更有意义的事情,成为他的幕僚,想必也能为咱们牛家村多做些什么。”
沈舟的眼神炙热,也没有拐弯抹角,就直接同沈安惠这么说了出来。
当然,无论沈安惠同不同意,自己都是会尊重她的决定的。
因为她是自己的娘亲,定是为自己好的。
沈安惠沉默了一阵,屋子里安静得听得见门外家仆打扫落叶的声音。
沈舟也没急,静静地等待着沈安惠的决定。
只见沈安惠叹了口气,“舟儿,你怕不是真爱慕那季越同?若是真的,你大可以告诉我,我是你娘亲,自然是会为你出主意的。”
沈舟没想到沈安惠竟然想到了这方面来,有些错愕,急忙否认到:“娘,我真的不是爱慕季越同,我就是真的觉得有些无聊,想给自己找些事做。”
没想到一急,倒是把自己内心想法说出来了,那刚才那好不容易编出来的理由,显得有些多余。
沈安惠听这话,却是懂了,直接笑意藏都不藏了,捂着嘴笑道。
沈舟窘迫,感觉现在再解释什么,更是欲盖弥彰。
“舟儿,你这般说,我倒是懂了。”
沈舟不知道怎么接话,就不停地喝着水,不给自己回答的空间。
沈安惠瞧着她这局促的样子,也不打趣她了。
“舟儿,虽然我这面上是同意了……可是你要知道,当朝还无女子为官,你这一去,定是要受白眼的,这般情况,娘也不能说什么。”
沈安惠到底还是心疼自己女儿会受欺负,有些顾虑。
沈舟听她答应了反倒是放下来心来,“娘,我自是知道的,正是因为当朝女子不得为官,有这个机会我才想去试一试,若是遭遇冷眼,我如果有能力,肯定终究是会被肯定的不是?”
沈安惠瞧着自己女儿,却像是见着了一位故人。
舟儿同他,当真是越来越像了。
“罢了,你若是受了委屈,便回来,反正你是我沈安惠的女儿,我总能给你个庇护所。”
沈舟心中温暖,只是面上不知道如何表达。
有个人无条件地支持自己,也是人生一大幸事吧。
自己当真是有些幸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