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都落了好一会儿了,沈舟才起身回沈家。
准备离开时,瞧见季越同还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季大人,您还要在这儿待着?何不拿些回去,屋子里也比这儿暖和。”
季越同却是摇头,“沈小姐先行回去吧,在下习惯了,等处理完了自然会回去。”
沈舟不劝了,自己上了马车。
算了,之前算是误会他了,定是事情太多了,又到了年末,才有那么多还没看完的卷轴。
都说这地方官难做,今日才是做了一日,沈舟便觉得腰酸背疼的。
但是却不后悔来了。
到了沈家,沈安惠在大堂里等着。
瞧见沈舟进了门,沈安惠说声道:“舟儿回来了,今日可疲累了?”
沈舟走过去同沈安惠说道:“只是有些废眼睛,其余的不累的。”
沈安惠这才点头按安下心来,“若是吃不消可不准去了,娘去同季大人说便是。”
沈舟连忙拒绝:“娘,我哪里有这么娇气。”
沈安惠却是佯装生气:“那可不?我沈安惠的心肝宝贝,要是遭人欺负了,我这心疼。”
沈舟被自己娘的演技逗笑,还是配合道:“知道了娘,别人知道了我是沈家的心肝宝贝,也不敢欺负我的。”
虽然自己女儿面上看着轻松,沈安惠却知道那帮子人的德行。
“那些官员定是说了些不好的话,舟儿,若是受了委屈,就回家待着,沈家用不着你去干那些辛苦事。”
沈舟知晓沈安惠是觉得自己在衙门里受了委屈,但是还是认真地同沈安惠说:“娘猜的不错,有些人确实对我说了些不好的话……但是我如果因此退却的话,不是更加证实了他们心中所想?”
沈舟心中早已有了决心,“我就是要那般做,证明给他们那帮腐朽的人看,我们女子也能从政,甚至能比他们做得更好。”
沈安惠越发地觉得,虽然沈舟离开她爹有些日子了,这脾气秉性,确实愈发地像了。
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罢了,由着她去吧,既然是她想做的事,自己做娘亲的,做好她的后路便足以了。
沈舟又同沈安惠聊了一阵,才回了屋。
小竹依着桌子打盹,迷糊间看到了沈舟的身影,一下子便清醒了。
“小姐,你回来了。”
沈舟瞧着她这模样,像是等了好一阵了。
“等了许久了?”沈舟走过去一碰,那手果然冰冰凉。
“小姐怎的这个时辰才回来。”小竹怨气地说道。
沈舟伸手抱了抱她,又哄道:“年末事情多,回来得晚了些。”
小竹还是别扭着,早知道就不支持小姐去了。
“行了,我可是给你带了礼物,你要是这般,我可不送了。”沈舟假装要把那东西扔出去,小竹忙得拦住。
“要的!我不生气了!”小竹慌忙解释道。
沈舟觉得小竹就像个孩子,甚至比双儿还好哄。
接着便从身后拿出一个像荷包般的东西,与寻常荷包不同的是,那东西却散着香气。
“回来的时候路过,觉得好闻,可是我平日里衙门又没法戴着,你便戴着吧,我平日里也能闻得到。”
小竹接过,一阵悠悠的栀子花香扑鼻而来,清新得很。
“不生气了?”沈舟瞧着她眼里全是喜欢,估摸着已经消了气。
小竹还是傲娇得说道:“你要是以后再回来这么晚,我就不等你了!”
沈舟却是知道,这丫头只是嘴上说说,实际上见不着自己回来,可是睡不着的。
不过嘛,眼前还是把人哄着比较好。
“行,你不想等便不等,我又不会生气。”
两人又拌了会儿嘴,沈舟却是想去练练字了。
今日里瞧着那呆子写的字,倒是比四叔公还精上几分,那字虽气宇轩昂,洋洋洒洒,但居然看着卷面还是整齐得很。
一看就是细心练过的。
沈舟这下想来学着点,可如何也学不到那精髓。
罢了,得不来的就不强求了。
翌日。
沈舟正悠闲地看着卷轴,见一人急急忙忙地跑上来。
“县令大人,不好了,集市上有一群大打出手,甚至还拿着菜刀,那架势像是要将对方砍死一样!”
季越同猛地站起身来,“现在情况如何?”
“百姓们劝着,却不敢上去拉,其中已经有人伤了。”
“带上些人,去看看!”
沈舟跟着起身,“我也去看看。”
季越同却是不希望她掺和到这么危险的事情中来,“沈小姐,情况危险,你还是待在此处。”
沈舟却是不从,已经走到门口了,“你不是带人了吗?放心,我不会让自己伤着。”
季越同勉强答应,两人带着些官兵朝那集市去。
到了那儿,果然见得五六个人打做一团,谁都不肯罢休。
“住手!”季越同一声令下,官兵上前去牵制住了那几人。
那几人脸上已经都有了淤青,有的甚至出了血。
“带回官府再审。”
谁想到,方才大打出手的一群人,统一都改了口径。
“县令大人,我们就小打小闹,用不着闹到官府去吧?”
“对呀对呀,您这每日里事情那么多,我们几个今日就闹着玩儿,用不着您费心。”
“就是放心,我们一定不会闹出事儿的。”
沈舟却觉得有些奇怪,刀都拿出来了,这下说是在闹着玩儿?
怕只是不想去官府而已。
没想到季越同朝她这儿看了一眼,两人眼神对视,确定了彼此心中所想相同。
“你们方才还恨不得把对方弄死,现在跟我说只是闹着玩儿?”季越同质疑到。
那几人嬉皮笑脸的,“那刀只是吓唬吓唬他们,哪里敢真用啊!这大街上砍了人,不得坐牢的嘛!”
季越同却是不理这理由,坚持到:“就算如此,你们几人也扰乱了秩序,惹得老百姓惊吓,还是要带回衙门,听候处置。”
那几人见行不通,只得被押着回了衙门。
高堂之上,季越同坐在正中央,沈舟坐在一旁,暗暗地观察这些人的表情。
虽然看起来都有些紧张,从那僵硬的脖颈就看得出,但是表情上却还是故作轻松,仿佛一点儿也不怕的样子。
定是有什么事情瞒着。
“你们几个今日是因何打架啊?不要同我说想打架闹着玩儿,这种理由去骗骗三岁小孩儿还行,在我这儿行不通。”
只见那几个人你看看我看看,就是不说话。
“不说话的,就当作是有事不报,可是要吃几天牢饭的。”季越同隐隐威胁到。
那几人见逃不过,又互相看了几眼,有一人才说到:“我们几个合伙做了生意,结果赔了钱,觉得都是对方的过错,这才打了起来。”
其余几人连忙点头,生怕别人不信的样子。
沈舟却觉得这几人像是在对口供一样,生怕哪个人说得不一样。
“几位做的是什么生意啊?”
另一人答道:“我们都是帮人做木头的,没想到有批木头运过来的时候被人劫了,这才亏得血本无归。”
木匠?
沈舟所认识的木匠,可都是皮肤黝黑,手臂上肌肉结实得很。
这几个人看起来细皮嫩肉的,可不像是木匠,倒像是做生意的。
“所以你们怀疑你们中有人劫了那批木头?”季越同顺着话问下去。
那几个却是如释重负一般,连忙点头。
“是啊是啊,我们就是这般觉得,但是又没人站出来承认,这就急了眼,大人,我们也冷静了,想着大家都是兄弟,何必闹成这样,所谓和气生财嘛。”
季越同却是阴谋得逞一般,“据我所知,近些日子木头运输可都是要经过官府的,我最近可是没见有什么运木头的在我源芜县境内,你们又是哪门子运的?难道专门避开了官府?”
那几个人一下子便慌了,知道中了季越同的圈套,也不知道如何去圆谎。
沈舟更是觉得自己小瞧了这呆子,都会给别人下套了。
季越同知道这群人嘴巴严得很,定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中间又出了什么岔子才闹翻了。
“行了,本官也知道,你们是一句实话也不肯说的,这件事衙门不会就这样算了,当然是要查下去的,若是被我知道了,我一定会严加处置,但是,若是有人主动来认罪,我可以从轻处罚。”
那几人也战战兢兢地听着,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季越同说完就教人把人放了,看向沈舟,她低下头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沈小姐,可是有什么高见?”
沈舟回神,否认到:“没有,我只是在想你方才的话,觉得我是不是看轻了季大人。”
季越同心里一惊,有些忐忑,“沈小姐怎的说出此话?”
沈舟正色,分析道:“你方才那般说,表面上是威胁,实际上却是抛出诱饵,就等着那鱼上钩,你知晓这些人已经离了心,那受了最多委屈的,就一定会同你告密,求得最轻的处罚,季大人可真是下得一手好棋。”
季越同不语,不反驳也不认同,只是认真地同他说道:“在下不曾欺骗沈小姐,还请沈小姐不要多想。”
季越同不怕她看穿自己的一些想法,却是怕她自己察觉到什么事,而对自己失了心。
他能察觉出,沈舟现在是有些信任他的。
他只是希望保有这一份信任就足以了。
沈舟瞧见他有些紧张的样子,脸上露出些笑容来,“季大人想什么呢,我不过就是夸您聪慧,也不知您想到哪里去了。”
这话题就此打住了,两人都没再往深里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