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舟入了前厅见着吴家娘子,心中当下不悦。
吴家娘子生得白净,那脸上红肿更是醒目。
这男人倒是下了狠手。
“沈小姐,我今儿也是没办法了,这才来找你。”
沈舟见估摸着便是两人争吵嘶吼,吴家娘子的嗓子都不似以前那般明亮。
“你脸上的伤可是你丈夫打的?”
“那畜生,竟然为了那女人,扇了我一巴掌!那力气之大,当时我感觉自己整个脑袋都是木的,耳朵也听不见什么。”吴家娘子哭诉说。
沈舟着人去取了些冰块来,又让小竹给吴家娘子擦了些药,这才开始说到:“他这般对你,你如何想的?”
自己再怎么觉得那男的不是东西,也得看别人自己的意思,不然好心做了坏事。
“虽然他是个混账,可是双儿还小,她不能没了爹。”
沈舟算是听明白了。
这为娘的,哪个不想让自己孩儿过得开心些?
这做孩子的,又有谁愿意看到父母脑得老死不相往来。
终归都是希望家庭和睦的。
“只要他不让那女人过门,我还愿意跟他过日子。”
毕竟一日夫妻百日恩,就算有些时候混账了些,还是容易心软。
沈舟了解了大概,便问道:“那你今日找我,是想让我帮你做甚?”
沈舟瞧着这吴家娘子是个老实人,估摸着自己要是不帮上一把准教那奸夫女人欺了去。
“沈小姐你可有什么法子,让那女人进不了门?这样那混蛋总该放弃了。”
现在这牛家村大部分田地都是沈家管着,竟然也弄得井井有条,分毫不差。
大伙也是觉得这沈小姐是个能人,这脑瓜子准是聪明得很。
吴家娘子这才来找沈舟帮忙,看看能不能给自己出个主意。
眼下却瞧着那沈小姐抱着个汤婆子,眼睛透亮,那手生得好看又白净,倒不像是人们口中那般精明的人,反倒像是娇生惯养的小姐。
沈舟思虑一下,不一会儿便有了主意。
“你说他要去娶那女人,首先得做什么?”
吴家娘子想了片刻,咬牙切齿地说道:“当然是拿钱去赎那贱人!”
这就对了。
这年头赎个人可不便宜,这牛家村都是些靠田地过活的,如今田也被沈家买的差不多了,不过就是靠沈家给的工钱过日子,再算上平日里的花销,怕是他身上的钱不足以去赎个女人。
“你可知他要赎那人需多少银子?”
吴大娘子那眼里更是愤怒,“那是怡香院的女人,少说也要一百两!”
想到自己丈夫要拿这么多钱去给一女人赎身,吴家娘子更是伤心,“他如何能拿我和他一同存了这么多年的家底去糟蹋!那双儿今后的嫁妆怎么办?若是那女人进了门对双儿不好怎么办?他都没考虑这些吗!”
“你是只生育了双儿一人?”
那吴家娘子表情一下有些窘迫,“自从我生了双儿之后,他便不怎么愿意与我行房事,我就算是想要为他生个儿子,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这世道重男轻女,这人们总觉得女儿生出来便是要嫁与他人的,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若不是嫁了个显贵家庭,基本上与娘家没什么关系。
可是男儿却不一样,男子大多送去书院念书,又去参加科举考试,但凡若是中了个举人,这日子可是翻天覆地的变化。
也不能说这些人思想落后,这全部也只政策导致,科举规定女子不能参加,当朝也无女子为官,这才有了刻板印象。
这吴家娘子第一个生的女子,她丈夫铁定是不高兴,这才想出气嫖。
不过这生男生女由得着谁?
这都是命中注定的事,凭何就怪到女子身上?
“那他是否有私房钱?”
“应是没有的,这些年都是我俩钱都存在一处,多了少了明显得很。”
“这不就解了?”沈舟眼神犀利,开口道,“按理来说他身上没那么多钱为那女人赎身,钱你最近又管着,他只能拿些家里值钱的东西出去典当,你只需把些东西藏好,他没了钱,自然赎不了那姑娘,那女人又如何进得了门?”
吴家娘子心中一下子有了数,看沈舟的眼神也不一样了。
这姑娘真是机灵得很,人也心善。
人也俊俏,就光那双眼睛就让人丢了魂!那皮肤也是白里透红,身形儿啥的都是上乘。光这家世也令人羡慕得紧。
今后这牛家村,可不是得抢得头破血流,不过,这姑娘指不定看不上咱们村的那些糙汉子,嫁去京城了呢!
“今儿要不是小姐,我还真不知道怎么办了,还得谢谢小姐,帮我这可怜人。”吴家娘子抹了泪,身子鞠着。
“大家都是街坊邻居的,你这我可受不起。”
这些日子不是给自己下跪就是磕头的,沈舟都有些怕了。
这自己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身份,连着受了这么多大礼,心中也难免不安。
“诶,我以后注意些。”吴家娘子说完便走了,急着回去藏东西。
“小姐,你这每日里都遇着这么些破烂事儿,听完心情都不愉快了。”
小竹觉得这村里人也往沈家跑得太勤了,这种事儿怎么不去衙门呀,偏得找小姐,小姐身子又弱,这劳心劳力的,要是病着了,谁来负责啊。
沈舟看着小竹那抱怨模样,觉着有趣。
这丫头倒是爱为自己打抱不平。
“行了,我也没不愿嘛,我这也算是借其他方式尝尽人间百态,吃尽世间苦头,以后也能注意着些。”
若没有这些琐事,指不定多无聊呢。
“小姐你净是些歪理,说出来吓唬人的!”
“哟,学聪明了?看来每日陪着我温书还是有长进的。”
小竹被夸得脸红了,眼神也东瞟西看,可嘴巴最翘起来,“我现在可是咱们宅子里丫鬟识字最多的了,她们都夸我厉害呢!”
沈舟觉得小竹以往身世可怜,爹不疼娘不爱的,自己能做的,也不过是对她好些,教她识些字,也不枉费她这么悉心照顾自己。
沈舟从来没把她当下人看,反倒更像是朋友。
不过这丫头感恩,觉得沈家救了自己,对自己细心得很,若是让她跟自己作为朋友相处,说不定又得哭了。
就这样吧,现在这般也挺好。
“可把你厉害坏了,你不是说你新学了道菜,快去厨房煮给我吃些,我馋好久了!”
小竹没想到自己随口说的话也被沈舟记得,嘴咧得更开,眼睛弯成了月亮,“知道了,我这就给你做去!”
眼看小竹蹦蹦跳跳地跑去厨房,沈舟也觉得高兴,这丫头乐观得很,陪着自己这日子过得也开心些。
不过自己帮了那呆子这么大一忙,居然也不来道声谢。
算了,许是太呆了根本都没发现。
好人做事不留名,教他自己想去吧。
季府庭院。
“我看你这日子倒是过得清闲。”来人从暗里说道。
季越同正在逗着蝈蝈,听见声音便答道:“近日无事,怎的,我得天天待在那知府,才算上好官?”
来人却是着一身黑,竟是连面也蒙着,只露出双潋滟的桃花眼,声音玩世不恭。
“还以为你会忙得不可开交,我这不是前来看看笑话。”
季越同听得他调侃,也回呛:“我再如何清闲怕是也比不上你,王公子整日里游山玩水,这天下人何人不羡慕?”
那公子也不生气,世人都道他顽劣,那又如何?
人活一生需是得自己开心才是,若是都去把别人之言放在心上,可一辈子都享不了福。
“本以为你这源芜县有何特别之处,今日观察了一番,别的没什么,这民风可是彪悍!”
王韵白日里在这市集上逛了一番,谁知这一逛竟被一老大娘讹上了,非说自己方才将其推倒在地,王韵懒得解释,给了银子便了事。
王韵人不正经地很,说话也没个分寸,“看来你这太傅之子,治理一方的能力也不如何。”
季越同不答,还是逗着蝈蝈,任由他调侃自己,丝毫不在意。
“不过今日我见一姑娘可是标志得很,跟那京城的姑娘比起来,那也是毫不逊色。”
王韵虽然顽劣,但对女子却是尊重,对女子感情玩弄的事是极少的。
“是么,不知道是哪家女子,竟然入了你王大公子的眼?”季越同知晓王韵不近女色,能让其觉得不错的人,定当是有过人之处的。
“我又没对别人动心思,只是站在欣赏的角度,觉得那姑娘真不错,我可没去搭讪别人。”
“你在这方面倒是规矩。”
王韵的神色却一下子暗淡了,也不知在想什么,“我从前答应了一人要同她结发为夫妻,白首不相离,自然是不能失约了。”
一生一世一双人。
季越同脑海中又浮现出沈舟那日轻飘飘的语气。
“怎的季兄,你这副模样,我倒是要怀疑你思春了。”王韵收起了心思,又变成了那个口不择言的公子哥。
晚风吹得季越同的发带飘舞着,狭长的睫毛微颤,眼角微微扬起,薄唇轻启,“不错,是有了思慕的人。”
沈府。
沈舟无聊地拿了针线,打算随意绣些什么。
“嘶——”
一不注意手上便有了个小血珠冒出来。
这久了不练,手都生了。
沈舟独自倚在长椅上,烛光映照,容色如新月生晕,长发披于背心,用根淡蓝的带色随意地束着,青葱玉指如兰花,一来一回,那物便初见了形状。
“应是合适的。”
沈舟往自己手上比划了些,甚是满意。
又就着剩下的丝线随意绣了些别的,待完工看着也算得上精细。
本来已是一时兴起,这下忙完了也是犯了困意,便直接上床入了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