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才仅仅是个开始。
伴随着越来越多的流民的涌入,守卫军无暇分身,有了这样一个开端之后,便一发而不可收,流民愈发猖狂。
凡是所经之地,一片狼藉,再无任何有价值之物。
虽然开闸之前做好了准备,但万万没想到流民之多到了这样的地步。
“季大人呢?”沈舟不放心,走到街上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兵荒马乱的画面。
“在城门口。”还在力挽狂澜的守卫军答道。
“对流民数量基本了解吗?”
“这个……一直在问,但没什么进展。”
知道季越同无暇顾及,情况又迫在眉睫。
沈舟在最短的时间之内召集沈家所有侍卫,把趁乱好事,扰乱民事之人统统压制,并押送至流民众多的地方。
以几个伤人抢劫严重的流民为例,上演了一场杀鸡敬候的戏码,流民虽然仍旧蠢蠢欲动,却也不敢再为所欲为,起到了初步的震慑作用。
以季越同为首的县衙人员,得知城内暴乱屡起,立即精简人员来到城内。
目之所及之处,虽有狼藉的痕迹,但尚算安定。
季越同步履匆忙,还有些许不明就里,抬眼看到前方的沈舟之后便心下了然。
“承蒙沈小姐出手相助了。”沈舟又见这个呆子向自己道谢行礼,只是淡淡点了个头,再无其他表情。
“流民虽被压制,但也只是暂时的,接下来的安排就要季大人来做了。”
经过这段时间与沈舟的共事,俩人无论是分工还是默契度都有了一定基础。
季越同刚走到众人聚集地之前,便引起了大量人的围观,这其中除了刚刚入城的流民之外,还有长居源芜县的百姓。
百姓们见县令大人过来之后,纷纷叫苦连天:
“大人,大人您一定要为我们做主啊!”
“大人,他们是强盗啊。”
“大人,你看看我的头……”
季越同依旧一脸沉着冷静:“放心,我定会做出妥善安排。”
众人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季越同走到众人中间:“我是本县县令,季越同,我在此保证,今日既然决定了打开城门,就一定不会让大家再受流民之苦,当然,这建立在我们互相信任的基础之上。”语气高昂,自内而外散发出令人信服的力量。
沈舟虽与季越同接触有段时日,却从未见过他这副模样,让人心里安全感满满。
“源芜县在县北之处给大家建立了专门的安置之所,除此之外,给大家发送油粮,当然,这并不是长久之计,留在源芜县的人皆是我县百姓,人人都有公平谋生的机会。”
流民们听到这里,心下安定大半,但由于一路走来,所见所闻,所受所感,让他们不禁怀疑:这个地方真的会是他们这群落难之人的安身之所吗?自己真的会遇到这么好的事情吗?
季越同稍停半刻,同时也把一众流民的表情反应尽收眼底。
接着说道:“可能听我说到这里,会有少许疑惑,我在此明确告知大家,这建立在我们双方的互相信任之下,因此,我源芜县倾全县之力,做出了我们能做的所有诚意,当然也希望你们能够同样做出诚意。”
“我们一路逃难而来,能有什么可以给你们的,这不是在为难我们嘛。”
有一流民道出了一众人等的心声。
旁观之人也都露出了疑惑,季越同目光唯有触及沈舟之时,没有收到同样的信号,嘴角的上扬微不可察。
“自然是有的,想你们方才进城之时,对向你们敞开怀抱的源芜县百姓的所作所为,难道你们真的认为源芜县只要做到以德报怨,此后双方就能友好和睦了吗?”
季越同的一番话说的直戳人心,一干流民无不低下了头。
“这也就是我源芜县想要的诚意,希望你们归还所有方才的不法所得,向他们表示歉意,并且保证以后绝不会发生此类事件,源芜县的律法保护所有人,我相信,我源芜县百姓都不是心胸不宽广的人,是否?”
围观的源芜县百姓纷纷点头示意。
得到了回应,季越同才继续:“如若你们愿意留下,我今日所言定会一一兑现,如若不愿,可自行离去,无人会加以阻拦。”
经此一番言语,沈舟对季越同的目光增添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次日,沈舟带着小竹假借去县北闲逛之名,经过流民安置的地方,眼见果真不失所望,满满当当的,已经初步有了烟火味儿。
结果显而易见,流民历经多日奔波流浪,还是想要稳定下来好好度日的。
沈舟看到了喜闻乐见的结果,带着小竹哼着小曲儿就去逛街了。
小竹听着自家小姐嘴里哼唱的陌生曲调,虽然还会疑惑,但已经见怪不怪了。
却不知,这一幕落在了同样来验收成果的季越同的眼里,唇角的笑意深了许多。
一直跟在身侧的六子看到平日里面无表情的公子竟然笑了,当下就要开口去问,却见到公子嘴角的笑意转瞬即逝,又恢复了平日里面无表情的模样,虽有疑惑,却是没再开口。
又过了两日,沈舟估摸着流民应该已经基本适应了当下的生活节奏,便决定再去县北转一圈儿。
说干就干,是沈舟一如既往的个性。
这次不止带了小竹,还叫上了管家,途径酒馆叫上了吴语,带了个侍卫,一并过来。
侍卫先行召集了一众流民,来到街道上,沈舟和吴语小竹已经在等着了。
先开口的是沈舟:“大家在此安定了几日,县令大人对你们的承诺也都基本一一实现了,想问一下大家,对以后的生活,有何打算呢?”
众人皆是面面相觑,还带着些许迷茫,又或者是长久的奔波过渡到突如其来的安定,刚刚能够果腹,还无暇思虑生计。
基本都是没什么想法的样子。
小竹心里是有些怕自家小姐失望的,但转头看到小姐还是那幅云淡风轻的样子,又放下心来。
沈舟把众人的神情尽收眼底,
“如果没有,我倒是愿意给大家提供一条思路,不知你们可都愿意?”
一位看着德高望重一些的老者站了出来:“若是沈小姐愿意,我们自然是愿意的。”
沈舟这才接着说:“沈家名下有一些耕种所用之地和一些商铺,春种秋收之际,也正值用人之时,只要你们有意向,就可以来试试,挣得一份收入。”
把管家和吴语请上前来,一一介绍。
“想去酒铺学点儿手艺,或是跑个伙计的,可以找吴掌柜,想去其他商铺也可以报名前去。”
“同样的,如果习惯耕种为业的可以来找我们的管家,都会妥善安排。”
众人听了都从方才的迷茫疑惑变成了喜上眉梢,更有甚者,两眼含泪,当即就要跪下向沈舟磕头致谢。
沈舟在外向来就是个寡淡之人,自然是受不得这般场面,侍卫们也都了解,赶忙扶起几人。
“我之前就说过,本就是用人之际,只是正好方便罢了,至于挣钱多少,终归还是要看你们的表现的,无需至此。”
都是经历过世事的人,也都理解沈舟此意,便没有再唐突。
过了几日。
大部分流民都已经不能再称作流民了,都过起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与源芜县百姓相处共事也都算是融洽。
可能是经此一难,更加深刻认识到安定生活的来之不易,无论是生活还是工作,都更加勤勉,珍惜。
这日,沈舟闲来无事,走在街上,正想着要不要去衙门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帮到忙的地方。
途经茶楼,看着熟悉,便停住脚步多看了几眼,才想起初次帮到季越同后,为了答谢自己去茶楼反被自己逗弄的事,不禁莞尔:真是个呆子。
这么想着抬头看上次所坐的的二楼包间,正是临街,有一扇窗,却看到此时里边坐着的客人有些眼熟。
“小姐,那不是季大人嘛,怎么会来茶楼呢?上次来不还面红耳赤的吗?”小竹脱口而出。
沈舟面上不说,心里也是疑惑的。
好奇心起来了再亲手扼杀可不是沈舟的作风。
小竹还没开口阻拦,沈舟已经转身上楼了。便只好在外面等着自家小姐。
楼上小二见是个衣着讲究的小姐,正要去引。
沈舟已经摆手直奔包间而去。
走到门口没有一次犹豫忐忑,就推门而进,正好对上了一双清澈无垢的眸子,也只是愣了一瞬。
“季大人好生清闲啊,是对茶楼的氛围流连忘返了嘛?”
季越同赶忙回过眼来,收起了眼里一闪而过的惊喜。
起身行礼,“近日公务是少了许多,多亏沈小姐鼎力相助,不知在下有没有荣幸再请小姐喝杯茶。”
说着耳朵已经微红,沈舟见此,心里作想,果然还是那个呆子。
少不了要调笑一番:“难不成季大人是专门坐在茶楼等着请我喝茶的吗?”
“是怀念与沈小姐一起喝茶,更想请沈小姐喝茶。”季越同眼神还是那么清澈,却多了一丝真诚。
沈舟倒是没料到这呆子今日竟会如此直白,反倒是轮到自己语塞了。
愣了半刻才回应:“今日这茶怕是喝不了了,小竹还在等我,有事要做。”
说完转身就要开门出去,又停住补了句:“之所以上来只是路过看到季大人在此,便上来打个招呼。”
说完就走,只留下了季越同顷刻颓然的身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