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的悲怆却因小孩子的一句“娘,我饿了”而暂时中断,毕竟还只是孩子,伤心是一回事,肚子饿了又是另一回事。王永昌听了,抬头看看窗外,发现天已经蒙蒙黑了,确实是已经过了饭点儿了,便收拾起了自己的情绪,去喊王氏,提醒她先去做饭。
王氏听了楞了楞,明显是还没从悲痛中走出来,但也听从的起身往厨房挪去。王永昌见王氏去厨房了,便打发两个孩子进屋玩游戏,自己则悄悄来到玲玉的身边,用布重新把她包裹严实,安置
到了另外一间小房子里,单独陪着大女儿呆了一会儿才回到厨房,见王氏把饭菜做的差不多了,就帮着王氏把饭菜上了桌,招呼着两个孩子吃饭睡觉,这一顿饭吃的极其沉默,只有两个孩子动了筷子。
等到两个孩子都睡了,王氏才算逐渐恢复清明,思前想后,越想越觉得自己的大女儿玲玉肯定不会因为打碎花瓶这样一件可以解决的事情而轻易想不开投井自尽,自己养的女儿断不会如此不堪一击,就与王永昌商议了之后,二人毅然决然的准备报官。
第二天一早,夫妇二人便来到县衙门口击鼓鸣冤。此刻在衙内的沈舟与季越同刚刚到来,这一时之间听到鼓声心里还疑惑的紧,二人对视一眼就来到正堂,沈舟到门外前去查看,季越同则端坐在县老爷的位置上,手拿惊堂木,拍了一下:“门外何人,为何时而击鼓鸣冤呢,速速说来。”沈舟眼看着季越同的气势已经越来越足了,只不过还跟原来一样没变的一点是:呆子,还是那么呆呆的。
王氏二人得到县令大人的问话,便从头娓娓道来:“我的女儿唤作玲玉,自幼懂事可人,半月前从外边回来告诉我们自己想去大户人家赵府当丫鬟,我们二人本来是死活不同意了,后来女的说是不是有啥情况,虽然都被自己否定了,但奈何我那大女儿为了离家帮我们夫妇二人分担养家的压力,体谅我们平日里起早贪黑的辛苦,还说我们已经把她养大了,该是她报答我们的时候了,说自己想多赚点钱,这样就可以供弟弟妹妹上学念书,我们俩人平日里虽是辛苦,但是勉强还可以维持整个家,所以是不愿意大女儿玲玉出去做工赚钱的,可是玲玉她说她有自己的打算,更何况人家赵家是大户人家,做事都很有章法,待人也还算亲和,自己已经报上了名字,就等人家通知了,表达了非去不可的决心,我们夫妇二人见此才松口,姑且想让她去试上一试,本想着万一她遇到什么不顺心的,就立马让他回来。”
沈舟见这对夫妇满面未尽的悲伤,与季越同二人也给予了他们足够大的耐心和宽容,并没有因为他们的事无巨细而觉得拖拉去打断,二人只是默声仔细听着。
王氏说的时候面对不苟言笑的县令大人跟盛名早已远播的沈府大小姐,本就紧张忐忑,靠着一颗为女儿申冤的决心才鼓起了勇气敲响了鸣冤鼓,这下看着堂上的两个人对待自己都和颜悦色的样子,并没有显现出来不耐烦的迹象,这便接着说:“谁知我那大女儿玲玉这才不过去了他赵府做丫鬟半月,这便派人过来通知我们过去认领尸体,大人,你一定要为草民做主啊,我女儿玲玉还那么小那么懂事,为什么偏偏到了这赵府,短短半月人就不明不白的没了。”
“他们赵府就玲玉死了这件事可有做出什么解释。”沈舟听了也是气势汹汹的。
“回沈小姐,有还是有的,但我实在是觉得不可能。”王氏见眼前的这位大小姐情绪有点儿激动的样子,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心中的信念支持着自己要把事情的原委说清楚道明白。这才又接着说:“赵府的管家看着算亲厚,是他出面跟我们交流的,他说玲玉头一天打碎了赵家老爷很珍贵的一个花瓶,赵老爷见了自己心爱的花瓶碎了很是生气,所以就朝着罪魁祸首玲玉发了脾气,我女儿玲玉又刚刚去,年纪又小,估计是吓到她了,当时也没有人太过在意,可谁知第二天早上有早起的家丁吵着说是打水的时候发现家里有人,惊醒了府里大多数人,赵家老爷看见之后还忙吩咐家丁们打捞,人捞上来之后却发现人已经断气了不说,脸也被井水泡的面目全非了,因为府上的丫鬟家丁的衣服都是统一的,所以一时之间也辨认不出来死的是谁,还废了一番功夫盘查之后,才得知会是玲玉,这便差人去我们家通知我们前去认领尸体。”
季越同听着面前的妇人说着已经有点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内心也是隐隐触动:“尸体何在?”
“就在草民家中。”王永昌连忙答道。
“可还有什么遗漏的想要补充的?”季越同又问。
“回大人,事情的整个经过就是这样的,但是我自己的女儿我了解啊,她段然不会因为这么一件事就想不开投井自尽的啊。”说着情绪又要激动起来。
季越同见也没有什么关键性的证据来证明这对夫妇所言都是事实,一时之间竟是有点迷茫,不知该如何下手是好,便偏头朝着沈舟看过去,沈舟感觉到了,但却没有正面回应,心想:这个呆子啊,真是没办法。
沈舟虽是面上不动声色,但是既然已经接收到了季越同的信息,断是不会置之不理的。
便又问道:“玲玉生前除了你们之外可还有什么可以说心里话的人吗?”
玲玉的父母二人听了具是一头雾水,这个听了还真是不清楚,只能连连摇头。
“那玲玉在赵家府上可有什么比较亲近的同伴啊?”沈舟接着问道。
这夫妇二人皆是连连摇头,表示不知。
王永昌脑海里忽然闪现出了一张还少限制嫩的脸:“报告大人,具体的我不知道,但是自己和自家婆娘在认领尸体之后,倒是有一个女孩儿,看着我们的眼里满是关切,玲玉的行李还是她专门收拾好了提给我的。”
沈舟听了脑子里总结了一下,当下只有两条思路可以走:一是从尸体入手;第二条就是去赵家府上查探一番,重点考察一下管家和小女孩儿。
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的话,两条路也都不太好走,一是尸体应该是在死后又被泡了一夜的样子,如果想要从仵作尸检结果里看出点儿什么出来,怕是有点儿不太容易;二是对赵府的情况了解甚少,对两个下手的关键人物,也不知道她俩在这其中到底充当的是一个什么样的角色。按道理来讲,后者这条思路应该更好入手一些,但是又怕明目张胆的去他家,会打草惊蛇。
此时沈舟与季越同二人的默契是越来越好了,只稍对视一眼,便明白了对方心中所想。
这便告诉王家二人,会接受这个案件,并且开始展开调查,一有消息或者有需要他们佐证的地方,一定会及时传达给他们的,沈舟心里清楚这对夫妇选择了报官这条路,已然是破釜沉舟,背水一战了,做出了很大的牺牲,满心就只想为自己莫名身亡的女儿讨一个公道。这在当下所处的社会环境之中,已经是很极其难得的了,心里对这对没有念过多少书的夫妇,已经是油然而生的钦佩了。
所以在看到这对夫妇转身离开的时候,莫名的竟然有一些心疼,所以就上前拍了拍二人的肩膀,多说了一句:“放心吧,公道自在人心,县令大人也一定会给你们一个好结果的你们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保护好自己,放下心来等着消息。”
玲玉的父母此时经历到的是这两日来唯一的一点儿暖心的举动,一时竟是有点鼻酸。
就这样,沈舟把他们二人一路送出了衙门。在背后一直目光追随的季越同,此时严重的神情竟是有点担心,看着沈舟越是那么的正义美好,嫉恶如仇,就越发担心害怕自己身上的阴暗会被发现,会被嫌弃。如果有一天,沈舟发现自己并不是一个简单的人,会不会接受不了,自己会不会就此失去心中所爱,一连串的疑问担心就这样一发而不可收了。越是这样,反而就越是坚定了季越同的想法:那我就一直藏着好了,一直不要被发现,就这样一直陪在她身边就好了。
这边沈舟送完那夫妇二人,回头来到公堂上,远远就看见端坐在桌前的某人,陷入沉思,时而皱眉,时而释然,这副画面竟是美的让人一时之间不好意思去打破,沈舟竟然也犯上了花痴,没有来到这么陌生的空间,竟然却会忍不住去想:就一直这样,停留在在这里该有多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