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面一时间也静了下来,小啰啰看着自己老大沉思的表情,也没再赶两人出去。
季越同和沈舟交换了一个眼神,季越同接着说道:“本官不过是这县上的一个小官,本身不足以挂齿,只是既然为了地方上一官,自然就是要对这百姓负责的,所以,那些贪官污吏,在下一个都不想放过。”
麻子再抬头,看两人的神情已经有些变化,“你们调查我?”
沈舟摇头,“无意中听旁人提起而已。”
那日在沈家花园,本来就是去浇浇花,赏赏鱼,没想到听到两个家仆说着些什么。
“你知道不?就是那山上最大的山匪,人家之前也是个读书人,结果因为官府上克扣了他的银两,他母亲又病了,他自己实在是拿不出钱,这就病死了。”
“啊?竟然还有这般事情,之前就觉得那人看起来眼熟,这么一看,好像之前是在官府里见过的。”
沈舟当时也去仔细思考是真是假,不过这种话,倒是信一半不信一半是最好的,必要的时候,拿出来试试。
麻子神情都跟方才不一样了,嘴边还带着些自嘲,“听旁人说的?”
沈舟点头,“所以我们今日来也只是想看看你愿不愿意说罢了,若是实在不愿意,那便算了。”
沈舟是清楚的,这种人都是吃软不吃硬,温情牌往往是最好用的。
季越同和沈舟两人正准备转身离开,麻子叫住了两人。
“你们等等。”
沈舟和季越同相视一笑,转过身来。
“我可以告诉你们,”麻子一顿,认真地看着两人,“不过你们要答应我,定要将那人绳之以法。”
季越同坚定地看着麻子,朝他点头,“若是查证了,我自然会像上面说清楚,不然要是纵容这些贪官污吏,最后受苦的还是老百姓。”
麻子起身,去拿了一张银票,上面的数额把沈舟都吓到了。
“这么大的银票?”沈舟觉得这东西在源芜县的钱庄怕是开不出来的。
麻子点头,“当时是你们官府里的县丞,黄成,拿着这张银票来找我,说是让我带人扣下这批粮食。”
果然这事情又跟他有关。
沈舟看向季越同,男人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不过我想二位也知道,这么大数额的银票,源芜县肯定是开不出来……所以,听那黄成的意思,是知州给他,然后让他来做这事。”
知州?
沈舟想到当时季越同上报灾情的时候,肯定就是过了知州那一关的,怎么现在又在从中作梗?
麻子看着沈舟纠结的神情,解释道:“我觉得怕是粮食运到了的时候起了贪心,所以才出此下策,至于那黄县丞,我就不知道他是作何居心了。”
沈舟觉得,这事情要是不亲自去问问那黄成,倒是真的说不清楚了。
不过,这人以前既然有这种经历,还会答应这件事情倒是挺让人意外的。
“那你当时是为何答应那些人?”沈舟问道。
麻子嘲讽地笑了笑,“自然是想看看,沈小姐和季大人,是会坐视不理,还是积极想办法,毕竟……沈家有多富有,我也是听说过的。”
行,还带着试探自己的目的来的。
“那现下这个结果,你是失望还是满意呢?”
麻子看了眼沈舟,说出来的话也暧昧不明,“说不清,看到沈小姐这般帮季大人,心中倒是有些不舒服呢。”
沈舟奇怪地看了一眼麻子,“这跟季大人没关系。”
麻子笑着点头,“自然,谁不知道沈小姐是个热心肠的人呢?”
沈舟觉得怕是这个身体已经是不是见过这麻子,要不然这麻子看自己怎么老是像之前就跟自己有交集了一般。
“行了,该说的我都说完了,二位就请回吧。”
在马车上,季越同还以打量的眼神看着沈舟。
沈舟少有看到季越同这般的眼神,莫名地有些心虚,“季大人,为何这样看我?”
季越同闷闷不乐地说道:“你同那麻子认识?”
沈舟也不知道,只得含糊地说道:“也许吧,不过时间太久了,有些记不清了。”
季越同听着沈舟这不算解释的解释,心中还是有些无法释怀那麻子刚才看沈舟的眼神。
炙热,甚至带了些说不清的感情。
麻子瞧着两人的马车走远了,这才回忆起自己之前在河边给母亲点灯的时候,遇见的女子。
也是穿了一身鹅黄色的裙子,头发拿着简单的玉簪别着,眉眼间都带着疏离。
不过那样清淡的女子,竟然主动跟自己搭了话:“你这是在思念什么人吗?”
麻子连眼睛都不敢直视,再加上情绪上有些悲伤,低沉地说道:“我母亲。”
那女子似乎先是愣了一下,接着又露出了些纯真的笑容,“她定然是个很好的人。”
麻子这才敢大量那女子,穿着一看就是哪家的小姐,不远处似乎还有个丫鬟在等着她。明明同自己差不了多少岁数,眼睛却是干净的没有一丝杂质。
世间竟然真的还有这般纯真无暇的女子。
“嗯,她很好。”
沈舟从袖子里摸出了一方手绢,递给麻子,“我得回去了,若是待会儿伤心了,就擦擦。”
接着起身就走,随着那丫头又上了马车。
麻子至今不知道,沈舟那日究竟是突如其来的善意还是本就是这般的人,只不过直到如今,他都还记得那日河边的那双纯真无暇的眼睛。
这日后再见,也没了之前的那般。
不过听人们说,这沈小姐是大善人,哪家有难的,她都会出手帮一帮。
也有人说,她之前赶了户人家出牛家村,强势得很。
麻子也不知道究竟是哪里变了,就觉得这沈小姐和之前自己遇见的不一样了。
果然,这世间的风风雨雨,也会让每个人都变的。
当年那个女孩也是。
马车上,沈舟试探地开了口:“季大人,你觉得这个事情有没有必要去问问县丞?”
虽然沈舟心里觉得他并不无辜,只是季越同好像对这人还是挺信任的,自己也不好多说什么。
季越同似乎是下来决心,“自然是要问的,要是真的跟他脱不了干系,我一样会上报朝廷。”
沈舟点头,心里却是不想再见到那黄成。
不过眼下,确实还是去见一面比较合适。
县丞府内。
沈舟和季越同来到了门外,小厮倒是直接认出来两人:“季大人,沈小姐,可是来找县丞的?”
季越同点头,“有些事情需要同他商量,还麻烦你去知会一声。”
那小厮立马就进去了,不一会儿黄成便跟着出来。
“季大人,您有什么事等着再官府问我也是一样,何必亲自跑一趟。”
沈舟更是觉得这人就是那般两面三刀的人,眼前说着好话,背地里全是想捅刀子。
季越同神色如常,看着黄成,“既然来都来了,县丞可否借一步说话?”
黄成点头哈腰的,“这当然是可以了,季大人难得来我这寒舍,我自然是要好好招待了。”
沈舟确实面上已经不耐烦了,不愿意听他这些恭迎的话,“黄县丞,咱们还是快些说正事吧。”
黄成看着沈舟,这女子眼神的不悦竟然一点也不掩饰,就那么明明白白地告诉自己,她不喜欢他。
脸上还是很笑着,“好嘞,沈小姐怕是累了,我这就让人煮茶去。”
心里却是打算将沈舟和季越同一起斩草除根。
几人来了书房了,季越同根本都没等那茶,直接开门见山:“黄大人,我听说前些日子那批官粮的事情,和你有关。”
季越同也没有直接道出麻子,只是点了这件事。
黄成心中大觉不妙,“啊?县令大人,您在说些什么呢?下官可是没有听懂。”
沈舟在他这书房里悠悠地转了一会儿,随意地说了一句:“黄大人,我们可是找到证据了,该不会是有人栽赃你吧?”
黄成这下知道,定是麻子出卖自己了。
忙地跟季越同跪下:“季大人,这并非我本人的意思,都是……都是那知州逼我做的……”
沈舟觉得这人理由编的可是快,这等事,要是你不想,谁会拿来逼你?
“黄大人,那你倒是说说,他是如何逼你的?”
黄成跌坐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道:“下官……下官就是惹不得这顶乌纱帽,那知州说,要是我不帮他里应外合,就要撤了我的官职。”黄成连忙抱住季越同的腿,哭得逼真,“县令大人,下官知道错了,您就给我一次机会,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沈舟瞧着季越同的神情,也知道季越同是不会把黄成上报的。
毕竟自己手底下的官员出了事,怎么说也是自己管理不利,大概率还是自己处理了。
“县令大人,我上有老下有小,真的就靠着我每月的这些俸禄……我还有就是贪财了些,可是我跟您保证,日后绝不再犯,您可千万别把我上报给朝廷啊!”
沈舟对“上有老下有小”这种借口都已经听腻了,不过这人演习也是真的一流,要不是清楚他是什么样的人,沈舟怕是都信了他的悔改之心。
“行了,起来吧。”
黄成得了这句话,也知道季越同是打算这次绕了他了,“谢谢县令大人,小的今后定然为大人做牛做马,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这古代的人允诺都这般不值钱的吗?
总之,黄成这事季越同和沈舟都没打算声张,罚了他些银钱这事儿也就翻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