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破晓,一夜的风波终是翻过了页,崭新的一天,一如既往,人流涌动。
宏伟的宫墙后,连绵起伏的宫殿,最中间最大的那间,屋顶上盘着双龙戏珠,珠是夜明珠,龙全都是真金所做,居住在这里的,自然便是天齐的九五至尊,最有威望的人。
只是他的身子是一日不如一日了,先是激动吐血,后又中毒差点身亡,如今的他早已没了去年的英姿,只余下满目沧桑。
他端坐在桌前,下笔已无神,写得很是费劲,他写了两份,最后落下象征着一切的玉玺,将这两份圣旨交给了身侧的萧淑妃。
“这一份留着备用,这一份,一会宣读出去,趁朕还有一口气,别拖了。”
“皇上,您别说丧气话,把药喝了,您的身体会好起来的。”萧淑妃说得语气哽咽,泪水忍不住滴落。
皇上指尖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将泪水拭去,“人总有一死,不过早晚,看开点,以后的天齐,还需要你,你要替朕看着这天齐江山,好好活着。”
说着,他拿出了个盒子,递给萧淑妃。
“打开。”
萧淑妃依言打开时心中一紧,差点没握住,“皇上,这……”
“好好收着,届时局面会有多乱,朕不知道,但是朕希望,你能站在最公正的角度看事,必须斩断一切情字牵绊,要下得去手,朕现在能信的,只有你了。”
有了林公公的教训后,皇上不再引谁做心腹,但唯有萧淑妃,他能放下心。
盒子里头停放着的,是虎符,是可以调动三军的虎符,无论是冷傲珺手上的军队,还是苏征手上的,见虎符者,皆得听从调遣,等于是把所有的兵力交到了萧淑妃手上,不怪她拿着那么沉重。
在虎符边,还有一颗不起眼的石头。
“朕走后,你把它还给浅婼,里头还有一份朕拟好的遗旨,一并交给她。”
萧淑妃颤抖得深吸口气,她退后一步,双膝跪地,将盒子棚过头顶:“臣妾,定不负圣意。”
“快起来。”皇上忙伸手扶起她。
“皇上,该上早朝了。”外头传来公公尖锐的声音,皇上适才起身,萧淑妃帮他整理好衣袍。
“随朕一起去吧。”
“这……”萧淑妃心中一惊,皇上握着她的手,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今天是大日子,你得去,要树立威严好为以后铺路,朕还能给你撑着。”
“好。”萧淑妃点头。
今日早朝,没有任何预兆,一个人物的出现令所有人纷纷交头接耳,十分不解。
简玉衡,向来不早朝的,他今天竟然来了,这是什么意思?
其实吧,他也不知道什么意思,莫名其妙一大早就有人来叫他,昨晚他跑去揍人,到深夜才睡,本还想今天抱着娘子睡个一天呢!
简玉轩看到他时第一个反应便是警惕,但随之眸色瞬间溢满了亲和,走过去跟他打招呼,两人表现出来的态度,简直惊掉了一地眼珠。
谁不知道他们两个因为一个女人闹得不可开交,如今……
“我听说,衡王失忆了,所以与贤王冰释前嫌了。”
“我还听说,衡王把所有人都忘了,偏偏记得衡王妃。”
“你说,他们会不会再闹起来啊?”
有一个人说了句大实话,然而却是被呵斥了一声:“闭嘴!你找死啊!”
“皇上驾到,淑妃娘娘到。”
这一道声音,瞬间又惊住了一群人,后宫不得干政,这怎么可以带女人上朝?
现今皇上可不昏庸,那么带着女人上朝,就只有一个可能。
众人看了简玉衡一眼,又看向门口走进来的两人,萧淑妃竟是穿着一身凤袍出场,答案不言而喻。
这是要立后,也就是说,今日要立储。
这也太突然了吧,也太随意了吧。
简玉衡眉宇轻轻拧紧,与简玉轩对视一眼,两人看似平静,但是心里如何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简玉轩显然是很担心储君会落在简玉衡身上,他是真没想到,皇上这次一点风声都没有,就这么给立了,令他一点准备都没有。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萧淑妃贤良淑德,处事稳重,今封皇后,天齐共认。衡王简玉衡,骁勇善战,为天齐立下战功无数,今封摄政王,他日继承大统……”
前五个字,令简玉轩差点要松口气,可接下来六个字,却让他把气憋回去了。
没有封储君,但是却让他继承大统,那不等于一样嘛!
早朝之后,简玉衡被单独留下来了,御书房中,只有他们父子俩。
“从今日起,你要学着打理这一切,你曾说过,你不要储君之位,朕依你不封你做储君。”皇上唇角带着一抹亲和的笑意,笑得那是七分奸诈,三分算计。
“你心里的小九九,朕全知道,就算朕给你储君之位吧,你不理事还是有理由搪塞朕的,比如你可以拿你大皇兄来说事,朕给你摄政王这三个字,就由不得你推卸了,好好做,朕相信,朕的眼光不会错的。”
“父皇,你晓得我的情况的。”简玉衡脸色沉下来,语气严肃:“可能这位置不会长久。”
皇上心中触痛,他当然知道,所以他才犹犹豫豫拖到今天。
“可是衡儿,你觉得现在,谁上来比较合适,朕知道,你看中了你十三弟,可他还小,朕等不了他,只能你等他了。你先担着,到时你再选他,丢了一身包袱,你想怎样,父皇管不到了。”
“父皇,我娘子身怀六甲,我得照顾她呢!我没时间!”简玉衡就说吧,一大早的怎么把他给弄来了,原来是挖了个大坑给他。
“朕不管,你把所有奏折都搬到你衡王府去都行,总之从今日开始,这些就都交给你了,朕要好好放松一下,用仅剩的余光,好好陪着你的母后。”
一句话,把简玉衡噎得是说不出来了,最后只能认命的载着一车的奏章回去。
“回来了。”
难得他去一趟早朝,苏浅婼晓得肯定是有大事,故而听到简玉衡回来,她立马出来接他了。
“随便丢书房里头。”
简玉衡对弦笙吩咐了一句,然后牵着苏浅婼去了里屋。
“那什么东西啊!”苏浅婼好奇的看着弦笙抬着的一大箩筐,简玉衡一声轻叹:“那叫奏折。”
“奏折怎么搬你这了?”苏浅婼心中一紧,“你被立储了?”
“没有。”简玉衡摇头,抽了份圣旨给她看。
“摄政王,他日继承大统。”苏浅婼跟着露出沉重之色:“你得多注意休息,不能操劳的,要不然……”
先前,苏浅婼是希望他能夺储君之位,可是在晓得他的身体状况后,她放弃了,他相信他安排的那个十三弟是个可靠的,其实,她也不喜欢她的男人是九五至尊,那样,一些事就由不得他们了。
可绕了一圈,还是绕回了原点。
“无妨,等娘子生完孩子后,帮为夫分担便是咯!”简玉衡揽过她的肩头,令她靠在自己肩膀上。
他们得了便宜,却是头大如斗,而满盘落空的人,是气得快砸了整个贤王府了。
……
“王爷,如今衡王还未上位,我们便还有机会。”
凌帆好声劝了半天,简玉轩才慢慢冷静下来,但目光阴鸷,说得咬牙切齿:“哪怕他上了那个位置,本王也有办法把他拉下来。”
“好在衡王如今失忆,以前的事都不记得了,想来并不会对王爷怎样。”
“他真失忆假失忆都不重要。”简玉轩深吸口气,按了按眉心。
先前皇上想立储,但是被大臣们堵回去了,他本还在冷笑,觉得他父皇是越来越不行了,竟然得看大臣们行事。
如今他知道,皇上完全就是声东击西,麻痹他,这次这么随意的下圣旨,就是不给他任何反驳的机会。
如今的局面是骤然朝简玉衡那边倾斜了,他再不想办法挽回准备一条退路,待简玉衡对他出手,一切都晚了。
“先皇恩师的后人,查得怎样了?”
“前不久在大街上出现了,跟陈太傅家的小姐碰了面,那人与陈小姐关系有些不一般,据我调查所知,原来,先前这人以画师身份与陈小姐有些交际。”
“哦?”简玉轩掀开眼帘,道:“那你可与他取得联系。”
“属下无能。”凌帆俯首作揖,惭愧的说:“他行踪太过诡异隐秘了,我追查不到他的踪迹,但是我觉得,当日他在街上闹的动静可不小,此时应该是离开定京了。”
“那就接着查,定要把这人找出来,他有大作用。”
“是。”凌帆拱手退下后,简玉轩瞥了一眼屋外,“盯着他。”
外面没有人答应,但是窗外清风好似骤然大了些许,树梢摇晃,坠下来些许碎叶子。
简玉轩目光透着冰冷之色,唇角轻轻扬起:“最好不要是你,否则,敢背叛本王的人,皆不会有好下场。”
“谁!”简玉轩眼角看到了什么,猛地望向房门,外头跟着传来一声惊呼声,裴情被一个暗卫拎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