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州的夜,早早熄了灯火,因为近海,夜里隐约可以听到涨潮的声音,伴随着呼啸而过的晚风,吹奏着一曲独特的夜曲。
而今晚的夜曲,却更像是一首送行曲。
一个人,手中握着长剑,他的脚下,不说浮尸一千,也有一百了。
他带着银色的面具,透着的目光冷冰无色,他衣裳染血,那只握剑的手,血珠滴落顺着佩剑滑落,他一步步远行,走出了一条血路。
走了好一段路程,他好似才想起止血似的,将手腕的伤随意的包扎好后,他竟然原路返回了,朝另一条路没入夜色之中。
他走后没多久,十几个人影踏月而来,杀气腾腾,停在他最后血迹残留的地方,领头者一个手势抬起,所有人立刻分散开来,四处搜索。
同一片夜色下,另有一番寂静的场景,烛火摇曳,映着桌边女子容颜恬静,她仔细阅读着白天记载下来的那些绣纺,偶尔拿起笔沾了墨,在纸上画了个圈圈。
“小姐,天色不早了,整个云州估计就你这里点着火了,先睡吧。”
春锦将床给她铺好,催促道。
“我一会就好了,你先去睡吧。”苏浅婼将春锦打发走硬是将最后一页看完适才停下来,眯着眼思索着之后的行程,忽然,肚子传来一声咕噜咕噜的叫声,令她不得不睁开眼。
“好吧,先去找吃的。”
苏浅婼出去时,脚步走得很轻,拿着一盏油灯,小心翼翼的摸索到风尘客栈的厨房,跟做贼似的。
而当她把门推开之时,忽然一只手伸了出来将她拽了进去,油灯叮咚一声掉在地上,火光迅速被人熄灭了。
苏浅婼都来不及叫,后背就给人点了两下,瞬间哑巴了,脖子更是被人扣住,她不敢轻举妄动,只是怔怔的看着对面的人。
借助微弱的月光,她看着他的眼睛,不知为何,竟有几分似曾相识。
“想活命,就当作什么都不知道,从这里出去。”男子冷冰冰的开口。
苏浅婼连连点头,他很干脆的解开她的哑穴,松开她的喉咙,自顾走到角落处坐下闭目调息。
苏浅婼奇怪的看着他,眼珠子转了转,竟然没有就这么走,而是在厨房里捣鼓着,最后翻了一碟糕点出来。
主要还是,她看出了这个男子并没有要杀她的意思,既然如此,那她就不委屈自己了。
“走了。”苏浅婼很热络的道了两字,开门出去,只是在她要关上门时,里头砰的一声,她还是多管闲事的探了个脑袋进去看,只见那男子倒在地上,好似还在抽搐。
“这个人为什么感觉在哪见过呢?”特别是那双眼睛,就是一时半会想不起来。
最后,她还是决定转身离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说不定是前世无意的惊鸿一瞥呢!管他呢!
“搜,不要放过任何一个角落,他跑不远的!”
夜色中,一道声音传来,苏浅婼着实吓了一跳,连忙转身跑回厨房,大气不敢出一声。
只是偏偏那男子在抽搐,不发出摩擦声,苏浅婼急得连忙跑过去按住他,小声说:“喂,你的仇人来了,你这么动,我们两个都得死。”
也不知道男子是不是听到了她的声音,竟停下抽搐了,只是好似很痛苦,死死的抓住苏浅婼的手,苏浅婼给他抓得很疼却不敢吭声,只能咬着牙忍了。
外头,脚步声慢慢传来,越来越近,宛如死神降临的脚步,令人发毛。
苏浅婼将男子的手努力掰开,然后慢慢伸向他身边的染血的剑。
门,咿呀一声给推开了,苏浅婼握紧手中剑,深吸口气,就在她准备冲出去之时,她身边的男子先动了,抓住她握剑的手临空而起,带着她刷的一声刺中了来人的胸口。
快狠准!男子好似是用尽了最后的力气,身子一软就要砸在地上,好在苏浅婼反应快连忙拉住他,但是被杀的人倒了,传出了坠落声。
“那边有动静!”
外面传来一道声音,苏浅婼心里发毛,想着该不该丢下这人自己翻窗跑,毕竟他又不是她亲戚,没必要为他把命搭这里,大不了,她有点良心去给他搬救兵好了。
外头十几个人全朝厨房冲来,个个手拿长剑,身手敏捷。
而在他们身后,两道人影同时出现,分开包抄那些人。
“夏巧,我拦住他们,你看看小姐在不在里面,有没有事。”
“好!”
来人不是谁,正是彦夏兄妹,这么多人杀气腾腾的出现在风尘客栈,他们想不察觉都难。
夏巧开门进来,目光飞快的搜索厨房的情况,在看到地上的人时,她立刻警惕起来。
“别看了,人死了。”苏浅婼出声道。
“小姐,你没事吧?”夏巧连忙走到她身边,苏浅婼道:“我没事,你去帮你哥吧,记住,可以的话,一定要灭口。”
“小姐放心,那些人不是他的对手。”夏巧一点都不担心彦林,倒是好奇的打量苏浅婼身边的男子:“他好像还活着。”
说罢,夏巧当下就要给他一击,苏浅婼连忙拦住她:“他不是杀手,但应该是杀手要杀的人。”
“那怎么办?”夏巧晓得苏浅婼的性子,绝对不会逞强做圣母。
“小姐。”彦林动作倒是麻利,这么快就将人解决完了走进来,当看到地上的人时,他眉头轻蹙,目光犹豫片刻,开口道:“小姐,这人大有来头,既然摊上了,恐怕没这么容易甩掉,不如救他吧。”
这很不像他木头脑袋的行为,苏浅婼跟夏巧两人目光直勾勾的看着他。
“哥,你亲戚?”
“你亲戚。”彦林好像是赌气的说,苏浅婼最后还是决定听彦林的话,将人带回去救治,吩咐彦林将外面的人清理干净了,避免引来更大的麻烦。
夜色慢慢落下帷幕,一声鸡鸣声响起,黎明破晓,阳光穿透云层,铺盖大地。
“小姐小姐。”春锦急急忙忙跑进来。
苏浅婼放下手中画得乱七八糟的纸张,抬头看她:“怎么了?”
“人,人不见了。”春锦一早醒来,苏浅婼让她去接替夏巧照顾那个男的,而她不过是出去打了盆水回来想给他擦脸,不想人就不见了。
“能跑了,那就没事了,不理他了,走了也好。”苏浅婼说得不咸不淡,春锦怔怔点头,应了声哦。
“走吧,去外面吃饭,吃完饭,我们去一趟贾家的绣纺。”
“真,真不去穆家啊!”春锦以为她只是口头上说说吓吓穆夫人而已。
“不急,再等等。”苏浅婼将纸张收好后才带着春锦出门,得知男子不见了,彦林倒是没什么反应,夏巧挨着苏浅婼小声说了句:“我什么招都用了,我哥就是不肯多说一个字。”
“那就算了,有他不得不说的时候。”苏浅婼瞄了身后的彦林一眼,带着他们一起去了一家摊位简单的吃了碗面而已。
“全死了,太恐怖了,百号人啊!”
“这到底是什么杀人狂魔,这官府管不管的!”
“我听说,知县大人已经考虑着要不要跑路了。”
街上行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讨论着昨晚的情况,苏浅婼等人则心照不宣,吃完饭后直接前往贾家绣纺,云州地头不小,光绣纺就有七八家,而最有名望的除了雷穆两家外,就数贾家了。
只是这贾家最近的生意也不怎么好,跟穆家的情况一样,也被爆出了一些不好的消息。
“几位四处看看,这些都是上好的绸缎,我们有最好的裁缝师,绣工最精湛的绣娘,我们贾家,百年绣纺了,准包各位满意。”
“哟,还最好的绣娘啊!”一群人从门口走进来,十几人拥护着一名身着绫罗绸缎,一副花花公子样的男子走进来,男子调侃道:“敢在云依纺的东家跟前,夸自己家的绣娘最精湛,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青襄咯噔一下,望向苏浅婼。
苏浅婼眉宇轻轻拧紧,不用猜都知道是谁泄露出去的,那穆夫人看来也不是个胸大无脑的,晓得了她的动作,竟然找人搅局来了。
“云,云依纺?”那掌柜的愣愣的打量着苏浅婼五人,春锦夏巧跟彦林一看就是下人,所以他把目光定格在苏浅婼跟青襄身上。
“本公子来给你介绍。”那男子一副轻佻样走到苏浅婼身边:“这位就是云依纺的东家了,这一位呢,便是得到云锦世家少主赏识的青襄姑娘了。”
掌柜的本是心中震惊,只是转而便对苏浅婼等人变了脸色,阴阳怪气的说:“原来是各位啊,倒是我有眼无珠了,你们到贾家绣纺这里是来找笑话的是吗?对,是我黄婆卖瓜了,你们笑够了吗?笑够了请走,不送。”
“简直是不识好歹,云依纺看得起你贾家是你贾家的福气,真把自己当回事了。”男子讽刺了掌柜后满脸笑意的对苏浅婼说:“姑娘,要不你来我雷家,我们雷家已经备好了上等的酒水等候姑娘了,我们就不要跟这些俗人一般见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