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上一片安静,谢瑶的目光从这些人身上扫过,也没几个人敢直视她的眸光。
“将军好才气!寇云泽自愧弗如。”
男客中忽而站出一人,长身玉立,气度非凡。
寇云泽,寇府的大公子。
京城有五大世家,闻寇段傅赵。一家比一家了得,都是开朝元勋之后,寇云泽更是与丞相府的闻三公子闻宁涛并称京都双骄。
得他一句真心认可实属不易,更别说是他说出了自愧弗如的话来。
如此盛名之人都拜服,其他人也难有其他异议。
谢瑶虽不是为了扬名,但是,寇云泽这一句话确实博得了她的好感。寇云泽是自贬了,也是给了谢瑶一个台阶下,谢瑶承了他的情。
“寇公子谬赞。”
她朝寇云泽一笑,又道:“我不过是抛砖引玉,接下来就是诸位的时间了。”
今日宴会毕竟是以她的名义,谢瑶暂时还没有和一些伪君子撕破脸的准备。毕竟人在红尘俗世,四处树敌就不妙了。
有的时候,民意是愚蠢的,有的时候,民意是可操控的。
得民心者得天下。
人心复杂也简单,就看上位者如何操纵了。
“一场诗会,也该有些彩头。我曾得了一块宝玉,冬暖夏凉,今日便添作彩头吧。”
说着,她就从腰间取下了一块玉佩,圆形团花,红线穿过,坠着两颗东珠。
在座的人眼力都不俗,自然看的出来谢瑶这块宝玉价值不菲,冬暖夏凉的玉更加是世间罕见。不少人都有些眼热,毫不夸张的说,这块玉抵得上京城中一座上好的府邸了。
没想到谢瑶一出手这么大方!
“将军好雅兴,不如我也添上一份彩头。无尘大师亲笔,枯梅扇。”
寇云泽又插了一嘴,谢瑶诧异的看了他一眼,这人喜欢还凑热闹?看起来不像啊!
“竟然是无尘大师的亲笔!”
比起谢瑶的淡定,周遭的人更加眼热了,宝玉可遇不可求,但是无尘大师的真迹那可是无价之宝!
无尘此人,那是前朝的一位名僧,千年难出的书法名家,他的字,一字千金,世人多以有无尘之字画为豪,更是为了他的字画一掷千金。
寇云泽居然拿出了这么珍贵的东西,也勿怪众人眼露疯狂了!
“寇公子的这份彩头分量太重,诸公可要认真了。”
谢瑶言笑晏晏,这话是放弃把自己算入其中了,她不参与。
本来平静的宴会因为这一诗会的加入立刻就热闹了不少,众人也已无心将军府的事情,反而为了两件彩头搜肠刮肚,抠破脑袋了。
一场针对谢瑶的阴谋就这样败了,反而给了谢瑶博得京城权贵好感的机会!
偷鸡不成蚀把米,林倩怕是气的呕血吧。
“大姐姐……”
众人忙着写诗,自然没人再注意谢月已经被带到了谢瑶面前。就算注意到了也没人会插手,这乃是谢瑶的家事,旁人也说不得。
宾客中不乏一些人精,早就悟出了今日这一场诗会是针对谢瑶的。
谢瑶现在清理门户,他们也乐得看戏。
“呵。我可担不得谢月小姐的一声姐姐。”
谢月脸白如纸,在谢瑶面前抖的像兔子一般,旁人不知道还以谢瑶把她怎么了呢。
谢瑶还是宝贝似的捏着那把缂丝团扇,半遮面靥,眼睫微垂,看她一眼的意思都没有,这一句话更是讽刺。
“哪有自己妹妹算计自己姐姐的?有这样的妹妹呀还不如没有。”
“大姐姐,我,今日不是我的主意,是二姐。”
谢月红着眼,泫然欲泣,我见犹怜,“都是二姐,是二姐吩咐我,我不敢不听她的话。”
谢月说的话,谢瑶只信一分,可能这件事的确是林倩和谢灵主导的,而且的确是谢灵吩咐她,但是,谢月恐怕是想借她的手收拾谢灵。
这才是她的目的,坐山观虎斗,看他们互斗,谢月好坐收渔翁之利。
好胆色,都算计到她头上了。
“小月啊,你也还是与十四年前一样,这性子啊,当真是一点都没变。”
谢瑶看着谢月,像是看着街上耍猴滑稽的表演,看穿了她的心底的打算。
都是千年狐狸精,谁不知道谁啊?
小时候谢月就是谢灵的跟班,当年可是跟着谢灵做了不少的事儿,但是最后遭殃的人一般都是谢灵,谁会想到谢月那么小就知道栽赃嫁祸,就知道借他人之手对付谢灵了。
别看谢灵对谢月吆五喝六,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实际上,谢灵才是那个被谢月当做傻子的。
呵。
谢月从未被人用着这种目光看过,就算是谢灵轻视她,也仅仅是轻视,何曾有人像谢瑶一般?
当即羞愤欲死,泪珠儿就滚落下来,刚刚本是装模作样的博取同情,现在就是真的哭了。
“大姐姐……”
“行了,这件事我记下了。今天是喜事,我暂时不予计较。不过谢月记好了,这件事没完。你呢,好自为之,我们来日方长。”
谢瑶根本不愿意再多看她那张怨妇脸,挥了挥手,乐仪立刻上前客气的“请”她离开。
“大姐姐!”
谢月是真的恐慌了,如果谢瑶不出手对付谢灵,今日的事情传到谢灵耳中,谢灵一定会怀疑她,谢灵也一定不会放过她!
“三小姐,请吧。”
乐仪因为谢月的捣乱心中早就积满了怒气,如果不是谢瑶文武双全,一首《秋词》惊艳四座,那么谢瑶名声一毁,她也成为罪人了!
面对谢月,乐仪可是一点好脸色都没有,以极其强硬的手段将她弄出了花园。
而这一幕,完全落在来人的眼中。
谢月满脸泪痕,楚楚可怜,犹如受了天大的委屈,那人心如刀割,顿时勃然大怒。
“住手!”
“绿袖!你在做什么?对二小姐推推攘攘,好大的胆子!”
一道带着怒意的声音瞬间就将花园里众宾客的目光吸引过去了。
不少人冥思苦想,刚有了几分灵感,来人这一声,直接打乱了他们的思路,顿时心生不满,怒目而视。
也不知是谁,如此失礼!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段世子。”
乐仪看着来人,一丝尊敬都没有,只有嘲讽。
京城只有一个段世子,那就是文安侯府的段邵元,谢瑶恶未婚夫。
“段世子,绿袖已是昨日,我乃是乐仪。”
乐仪不紧不慢道:“而且,谢月小姐行三,如何担得二小姐的称呼?世子可别叫错了。”
只这几句话,就让谢月心底里恨毒了她。
“放肆!”
“段世子,我乃是将军府的人,怎么也论不上你说一句放肆。你越俎代庖,才是放肆吧!”
谢瑶饶有兴趣的看着乐仪,段邵元在前,她面不改色,比她预料的还要勇敢一些,而且扯虎皮的本事也是一等一的。
最关键的是,戏台子搭好了,他们那几个角儿也来了,可真是让她好等。
好戏开场了。
“邵元哥哥不能说,我总能说吧。”
谢灵的声音从段邵元的身后传出,乐仪看见她眉都没皱一下,悠悠说道:“二小姐?二小姐真是健忘,将军府是辅国将军府,我的主子是少将军。”
“还有啊,二小姐姗姗来迟,真是失礼。”
乐仪跟在谢瑶身边的时间不长,但是谢瑶身上那种气势不知不觉也让她学了几分。她曾是谢灵的贴身丫鬟,现在在谢灵面前,不卑不亢,神情平静。
她脸上的嘲讽已经让谢灵大怒了,乐仪这就是明晃晃的打她的脸!怒火攻心,谢灵脱口骂道:“你放肆,我想何时来就何事来,轮得到你一个狗奴才说三道四!”
“怎么不行,我准的。”
谢瑶轻飘飘的一句话,顿时让谢灵脸色煞白,血色褪尽。
今日宴会以花园为主场,自然众人坐的位置也很讲究,而谢瑶所在的主位,就是在华亭中,亭子挂着薄纱,若隐若现,看不太清亭子中间的情形。
“大姐姐……”
遇到谢瑶,谢灵就像是遇见老虎的假老虎真病猫,那表情,岂止一个难看可以形容。
“或许,你该解释一下,为何你会与段世子一同前来啊?我记得你早就应该在这里招呼诸位贵客。”
谢瑶此话一出,四面八方的目光全集中在了谢灵身上,果真八卦是人类的天性。
“我……”
谢灵完全没想到谢瑶根本不顾段邵元直接这么说,她是想毁了段邵元!无论她如何解释都洗脱不了嫌疑,难不成谢瑶已经知道她与段邵元心意相通,有了换婚的打算?
“将军,邵元是我让他去看望谢大老爷了。听说谢大老爷身体不适,故让邵元去探望一番。”
文安侯夫人赵氏忽而出声,替谢灵和段邵元解释了。
“哦?是吗?”
谢瑶却不太相信的样子,她看着赵氏和蔼的面容心更冷了些。
“只是,不知道为何谢二小姐会与邵元一同过来。”
赵氏微微一笑,又多解释了一句。这一句,立刻将全部责任嫌疑都推到了谢灵身上,把段邵元摘得干干净净。
要是别人说起来也是谢灵心怀不轨,对段邵元有所图谋,根本与段邵元无关。
“娘!灵儿姐姐她!”
段青霜面色焦急,她娘这不是把谢灵推到风口浪尖了吗?
“住口!”
赵氏狠狠地瞪了一眼段青霜,转眸看着谢瑶露出笑靥,变脸比翻书还快。
“将军,霜儿年少不懂事儿,将军府她的姐姐只有你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