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锦焯愣愣地看着柳苏宸,眼底多了几分不解。
柳苏宸少有这般温柔又深情的模样,他径直注视着萧锦焯,笑道:“因为实在不舍得看见你落泪,哪怕是为了我,我会自责的。”
萧锦焯盯着柳苏宸,眨了半天眼睛,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原本暧昧又柔情的气氛硬是被她带的尴尬满满。
正在两个人都尴尬的有些说不出话来的时候,门外的药童当了回救星。
“乐生公公今日早些回去歇息吧,明日我会带上药去公公住处为您换药!”药童的声音很友善。
“知道了。”柳苏宸应了一声,又轻轻瞄了萧锦焯一眼,然后神情极度不自然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朝着门外走去。
萧锦焯脑子一时进水,急忙上前要扶柳苏宸。
柳苏宸顿了一下,小声在她耳边道:“我是手断了,不是腿断了。”
“哦。”萧锦焯又急忙退避三舍,像是被戳中了某个尴尬的点。
药童在一旁目送着两个扭扭捏捏的人越走越远,脸上满是不解,摇了摇头回了屋里。
……
柳苏宸在耳房养病的几天,血鹰府的案子已经审的八九不离十了,因为牵扯太广,萧锦焯又让刑部出面,联合大理寺和都察院来了个三司会审。
这下子就算萧子焓想动手脚也不方便,毕竟一个是铁面无私黎渊,另一个又是愤青魏双,这两个人是朝中/出了名不留情面。
外面有黎渊和魏双,里面又有裴茗孝盯着,萧子焓像个夹心的包子,没了折。
好在血鹰府一案,萧锦焯只是重点审问了几件重要的大案,尤其是对柳家冤案审的十分仔细。
最终柳家得偿所愿地平反。
一群世家大族也随之松了口气,庆幸萧锦焯没有往深处查一查。
萧锦焯其实是想查的,不过被裴茗孝阻止了下来,这血鹰府里面牵扯的大大小小的案子,虽然许多不曾公布,但全部都被裴茗孝呈列给了萧锦焯,一条条都在萧锦焯的心里记得一清二楚。
“眼下皇上根基未稳,这里面牵扯了几乎为数大半的宗室大臣,皇上若是现在得罪了他们,往后想要推行政令可就难了。”
萧锦焯是个雷厉风行的性子,新官上任还三把火呢,萧锦焯上任之后放了何止三把火,宗室大臣们心里也惶恐,但到底没有触及到他们的核心利益,所以并没有表现的多么反抗。
裴茗孝介意萧锦焯使用怀柔的手段,慢慢收复放出去的权力,将宗室大臣手中的权力一点一点放空,要比一下子将他们全体得罪了要好办许多。
至少不会动摇超纲根本。
萧锦焯听闻点了点头:“如此看来,之前的确是朕太过冒进了。”
裴茗孝摇了摇头:“血鹰府一案算是给了他们一记爆栗,皇上立了威,朝臣们惧怕便算是达到了此番血鹰府翻案的效果。”
萧锦焯笑了笑,抬头看向裴茗孝:“你果然心有丘壑,朕没有看错你。”
“你父亲在朝时便事事周到,你并不差于他,有朝一日说不定还能超过他。”萧锦焯夸赞道。
裴茗萧急忙将头压低:“皇上谬赞,微臣只是尽自己一份绵薄之力。”
“不用谦虚!”萧锦焯摆了摆手,搁下手中奏折,站起身来,示意道,“既然进宫了,想必也许多未见皇后了吧?”
裴茗孝恭敬道:“皇后有皇上照顾,微臣放心的狠。”
“少说这些没用的,朕知道你们家在怪罪前几日卫春和掳走皇后的事情。”萧锦焯负手走到门前,口中倒是毫不留情地拆穿了裴家人的抱怨。
裴茗孝连忙低头否认:“微臣不敢。”
敢不敢的,又有谁知道呢?
萧锦焯没再多说什么,开口道:“随朕去坤宁宫看看你妹妹吧!”
“谢皇上!”
裴茗孝到底是许久没见裴诗晚了,再加上前些日子裴诗晚被卫春和抓走,裴家夫人吓得晕倒了好几次。
虽说这一家子早早便得到了消息,倒也难为他们一直忍着,没有前来叨扰萧锦焯,询问关于裴诗晚的下落。
有时候与皇家攀亲就是这样,君臣之礼大过一切,亲情都得靠边站。
裴茗孝跟着萧锦焯进到坤宁宫的时候,皇后和程嬷嬷正在院子里莳花弄草,见门外宫人宣布“皇上驾到”。
两人便立刻丢了手中的事情,亲自感到殿前来迎接。
萧锦焯:“皇后起来吧,你看看谁来了!”
裴茗孝跟在萧锦焯身后,缓缓地走上前来,跪地叩拜:“微臣拜见皇后娘娘!”
“快起来哥哥!”裴诗晚一个没忍住,激动的眼泪便哗哗落了下来。
经历过卫春和那样的噩梦,裴诗晚表面上虽然装作一副坚强淡然的模样,可心底终究是畏惧又委屈的。
许多日子未见家人,思念交杂着委屈,一下子便有些泣不成声。
萧锦焯知道自己在场,他们兄妹两个无法叙旧,便索性寻了个由头先去了别处。
……
萧锦焯带着裴茗孝去坤宁宫见皇后的事情很快传遍了宫内外。
晋王府里,老晋王萧睿源闻言一拍桌子:“我就知道,这个裴家狼子野心,凭借他们家的根基,也想跟咱们百年宗族的世家相提并论,简直可笑!”
“父亲,这皇上不过就是带裴茗孝去了坤宁宫一趟,不能说明什么吧?”萧子焓一脸不解,不明白老晋王为什么会为了这么个事情发这么大的火。
萧睿源没有搭理萧子焓,眯着眼冷哼了一声:“我就知道,血鹰府的这件事情定然没这么简单,八成就是这个裴茗孝私底下捣鬼!”
萧子焓拧了拧眉:“实在不行,过两日我找个借口将他赶出大理寺。”
“谁给你的胆子!那可是皇上塞过去的人!是你想赶就能赶走的吗?别到时候你没把他赶走,自己倒是先被皇上赶出了大理寺。”萧睿源怒骂了一句,瞧着这个没出息的儿子,他痛心疾首。
萧子焓砸吧砸吧嘴:“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父亲您光生气,也没个主意,整天把脾气撒我身上,孩儿不想干这个大理寺卿了!”
“你这废物!居然还有脸在我面前说这种话?老子辛辛苦苦将你送进去容易吗?你知道我在先帝面前说了多少好话,私底下拖了多少人?你现在给我说这种丧气话?我怎么生出了你这么没志气的混小子!”萧睿源光骂还不够,抽起手边的书本便朝着萧子焓身上砸去。
萧子焓吓得急忙飞奔出了书房。
萧睿源长长叹了口气,看了看手中没来得及砸出去的书本,又看了看一地的狼藉,最终气呼呼地坐回到了椅子上。
过了没两日,皇后被劫的消息传遍了大街小巷,消息几乎盖过了柳家冤案。
甚至有人传出皇后被劫期间受卫春和多番侮辱,早已非清白之身。
整个洛川城内的大街小巷都传的有鼻子有眼。
萧锦焯听到这一消息的时候,气的直接砸了手中的杯子。
“究竟是谁人在背后诋毁皇后?给我彻查到底!”萧锦焯怒极之下,放了一句彻查的话出去。
不过谣言这种东西,想要查出根源几乎不可能。
况且萧锦焯心里比谁都清楚,这谣言是哪方势力散播出去的,可她没有任何证据,只能通过这种方式勉强起到一个震慑的作用。
……
当晚,坤宁宫那边也收到了消息,程嬷嬷派人给乾清殿传消息,说皇后闹着要自尽。
萧锦焯焦头烂额,只得丢下手中奏折,又去了一趟坤宁宫。
皇后是真想死,此番闹得不可开交。
对于一国之母,闹出这样的丑闻,的确是十分侮辱人了。
萧锦焯也知道,这里面更包含了裴诗晚对她这个夫君的抱怨。
作为皇后,萧锦焯从未碰过她,她守着这清白之身原本也足够让人笑话,可偏偏又闹出了卫春和这件事情,简直就是将她作为皇后的尊严给撕了个粉碎。
“皇后!”萧锦焯走上前去,紧紧抓住哭闹的裴诗晚,“冷静一点,朕会还你清白的。”
“这种事情越描越黑,臣妾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裴诗晚大哭,口中似是诉说着多日来的憋屈与苦闷,“这深宫寂寞又凄苦,我本也做好了孤独一世的准备,为何老天还不放过我,非要这样折磨我!”
“娘娘!老奴会陪着你的,您不要想不开啊!”程嬷嬷多日跟随在裴诗晚身边,裴诗晚的苦闷她最是知晓,心中只有心疼。
“皇上!皇后娘娘在这宫中呆的苦闷,老奴是知道的,如今又经历了这样的事情,实在没有了奔头,这才一时想不开啊,皇后你一定要好好劝劝皇后!”
萧锦焯静静望着裴诗晚,无奈地吐了口气,紧紧抓住对方的手臂,唯恐对方做出什么傻事来。
眼下萧锦焯只觉得手足无措,她该怎么做?她能怎么做?怎么做才能让裴诗晚释怀呢?
或许在这深宫呆久了,是个人都会发疯吧。
只是她恰好借着这个机会发泄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