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柳苏宸!这是不准备要老婆孩子了吗?”蓝新炎暗暗骂了一句,“真是太不靠谱了!说好的去去就回来,她都快给你等疯了还不回来!”
“等我有机会,我定要将这个混蛋碎尸万段!”
蓝新炎从未这么愤怒过,愤怒到碎碎念,连自己都不知道口中说了些什么,到了最后他实在听不下去那惨叫,直接冲进了产房,一眼便看见了榻上女子痛苦绝望的眼神。
蓝新炎瞬间揪心了起来:“到底怎么样了?还要多久!”
“你怎么进来了!这妇人生孩子,你进来填什么乱!快出去,再送点开水进来!”军医走上前来,再次将蓝新炎冲了出去,“你又不是孩子的父亲,光你在这有什么用?柳苏宸那个混小子呢!死哪儿去了!”
蓝新炎急的直挠头:“他人在城内,一时半会儿出不来!”
“真是造孽啊!”军医一拳打在掌心,无奈道,“我跟你说,这产妇之前受过重伤,落下了旧疾至今未曾根治,这次生孩子又流了这么多血,这产妇的生机算是被耗尽大半了。”
蓝新炎闻声脸色有些错乱,却又有些不敢相信:“军医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被耗尽大半?”
军医唉声叹气:“意思就是没几年活头了!”
“怎么会这样?她当年身体那么好!比咱们几个大男人都能扛!现如今怎么就不行了呢?”蓝新炎声音明显颤抖了起来,似乎在害怕什么。
军医摇了摇头:“再强健的妇人也终究只是妇人,这生孩子本身就是一道关卡,吸收的是母体的生命,这产妇现在的情况就算称不上是油尽灯枯,却也是羸弱不堪了!”
“不……我不信……她怎么会有事?”
正是两人说话的功夫,里面忽然传出一道婴儿响亮的啼哭,却听见产婆激动道:“生了生了!是个女孩儿!”
蓝新炎闻声急忙对着军医挥了挥手:“你将人照看好了!”
军医没再多说什么,掀开帘子便进去了。
……
生产之后的萧锦焯明显感觉到自己身体越发虚弱,好在蓝新炎好吃好喝地供着她,丝毫不敢怠慢,不然按照萧锦焯目前的状况,当真是随时都能昏死过去。
整个营帐被蓝新炎里里外外封的死死的,据说是刚生完孩子的妇人不能受寒着凉。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萧锦焯心里明白,蓝新炎是担心自己的身份被雁关军的士兵认出来。
十天之后,萧锦焯的状况逐渐有所好转,军医这才将那天在门外和蓝新炎说的话告诉了萧锦焯。
萧锦焯得知这一消息的时候,脸色却是出奇的冷静,她平静地问向军医:“可否给我一个大致的推算,最多还有多少时日。”
军医:“若是好好疗养,以补药加以弥补,再活十年不成问题的。”
萧锦焯苦笑:“十年……”
听起来好像很漫长,但对她而言却是远远不够的。
萧锦焯轻轻吐了口气,只淡淡吩咐军医:“我知道了,你下去吧,这件事情……除了我还有谁知道吗?”
军医:“那日生产情况危急,便与蓝将军透露了一些。”
蓝新炎是个嘴巴很紧的人,这一点萧锦焯倒是不担心。
军医正要下去,走到一半忽然又想到了什么:“不可再生二子,否则必将油尽灯枯。”
萧锦焯抿了抿唇,有些不想说话,她直接伸手挥了挥,示意军医下去。
军医不再啰嗦,自行下去了。
萧锦焯转头目光静静落在了榻上沉睡的婴儿身上,眸中掠过一丝淡淡的疼惜。
若她真的哪天走了,她的孩子怎么办呢?
交给柳苏宸吗?
说起柳苏宸,萧锦焯心情更烦躁了,城门关闭多日,里面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也没人知晓。
正在萧锦焯担忧着柳苏宸的安危的时候,营帐外忽然传来一阵骚动。
“穆琨将军和齐枫将军回来了!”
紧接着,便听见了蓝新炎的声音:“你们总算回来了,我还以为这辈子都进不了城了!”
“怎么样?城中是怎么个情况?”蓝新炎立刻询问道。
穆琨:“别提了,那柳苏宸……”
后面的话萧锦焯已经听不清了,应该是穆琨走远了的缘故。
萧锦焯急于知道城中情况,急忙将衣裳穿戴好,戴好帷帽,然后抱起一旁的小孩出了营帐。
守营帐的士兵见萧锦焯出来,随即上前询问:“夫人怎么出来了?有什么需要跟咱们说就好的,不必亲自操劳。”
萧锦焯笑了笑:“我听说城门已经开了,便准备去找蓝将军辞行的。”
“夫人刚生完孩子,这就要走了吗?何不再歇息两天,把身子养好了再说?”
“我就不了,家中还有诸多事情。”萧锦焯一口拒绝了,然后径直朝着蓝新炎的营帐走去。
彼时营帐内,蓝新炎和穆琨以及齐枫三人正在议事,见萧锦焯过来,便又不得不打断。
“柳夫人,您这都生完了?”穆琨瞧见萧锦焯怀中的孩子,眼中多了几分惊讶,这才出门多久,连娃都生好了?
“柳夫人?”齐枫闻声有些好奇地看向萧锦焯,眼底带着几分探索。
柳苏宸那日带萧锦焯进到营帐里面的时候,齐枫并不在场,故此方才由此一问。
“齐将军从城内出来,想必也对城中的情况十分清楚,可否透露给我一二?”萧锦焯沉声问了一句。
齐枫定神瞧了瞧萧锦焯,又瞧了瞧萧锦焯怀中的婴儿,心头有些疑惑,但还是开口道:“现如今皇宫已经被血鹰府掌控。”
萧锦焯皱了皱眉:“既然掌控住,为何会拖延到今天才开城门?”
“柳苏宸对外传话,说圣上在汴州遭遇刺客不幸离世,再加上皇上离开之前特意赐权于他,现在他在朝中威望极高,但因为非皇室血脉,宗亲大臣决定联手柳苏宸将晋王之子萧子焓送上皇位。”
“城门关闭的那几日,正是他们在谈判的期间,就是为了防止内外动/乱。”
齐枫简单说了两句,便让萧锦焯瞬间心死。
蓝新炎更是直接怒道:“这人还真是没心没肺,自己妻子顶着个大肚子在军营之中生子,他倒是不闻不问,反而跑去谋他的权?”
穆琨叹了口气,安慰萧锦焯:“夫人,你也别太伤心了,这男人嘛……有点野心也是正常的。”
蓝新炎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怼穆琨:“你不会说话就别说话。”
萧锦焯轻轻吐了口气,对三人拜别:“既然城门已开,我便不在此处叨扰了。”
“你现在这个样子,准备去哪?还打算回柳府?”蓝新炎言外之意很明白,那柳苏宸都这样对你了,妄图趁你怀孕夺走你手中的皇权,你还回去找他干什么?
萧锦焯轻轻吐了口气:“我自有打算,多谢蓝将军关心。”
说完,萧锦焯抱着怀中的孩子,径直出了营帐。
蓝新炎在知道柳夫人就是萧锦焯之后,自然不能做到坐视不管,随即对穆琨和齐枫道:“你们两个照看着点,我去送送柳夫人。”
萧锦焯前脚刚上马车,蓝新炎便从营帐之中跑了出来。
萧锦焯愣了一下,望着蓝新炎走近:“蓝将军还有事?”
蓝新炎摆了摆手:“看你一个妇道人家刚生完孩子,又是驱马又是走路的,还是我送你回去吧。”
萧锦焯正要拒绝,怀中的婴儿在这个时候忽然哭泣了起来。
萧锦焯不自觉地拧了拧眉,心疼地拍了拍婴儿,转头对蓝新炎道:“那就麻烦蓝将军。”
孩子应该是饿了,若是正要自己驱马,可能就顾不上孩子了。
萧锦焯就算想逞强也得看在孩子的面子上有所退让。
蓝新炎知道萧锦焯心中难处,无奈地叹了口气,跳上马车,拉起缰绳,驱着马儿朝着道路前方走去。
“皇上回去之后有什么打算?”眼瞧着马车远离了军营,蓝新炎这才出声询问。
萧锦焯轻轻吐了口气:“把属于我的都夺回来。”
“那这孩子……”蓝新炎心疼这小小稚子,刚出生就要面对父母的分离。
“我生下孩子这件事情,整个雁关军的人都知道,所以这件事瞒不住他,但我这辈子都不会让他找到这个孩子的。”萧锦焯抿了抿唇,原来失望积攒到了一定程度竟是出奇的冷静,冷静到她此刻的心压根都不会觉得痛。
“皇上!微臣还是想劝您一句,孩子无辜。”蓝新炎轻轻叹了口气,他自己不就是吃了从小没有父母的苦吗?
虽然现在凭借一己之力的确过得还不错,但说到底他还是个没有根的人。
“朕知道,朕不会让她无父无母,她的父母自会有朕来替她安排。”萧锦焯轻轻嗅了下鼻子,闭眼的瞬间泪水顷刻间顺着脸颊滑落了下来。
“皇上?皇上?”蓝新炎感觉到里面人的异常,叫唤了两声见萧锦焯不曾理他,便也识趣地不再说话。
萧锦焯将怀中的孩子哄了睡着了之后,便从马车座位下面抽出一张山水画,画中依稀能看见柳苏宸的身影,她轻轻倒吸了口气,将那幅山水画尽数撕成了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