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后,御书房内传来阵阵朗诵声。
“众寡同力,则战可以必胜,而守可以必固。”
姚昶安一脸满意地点了点头,问萧铭晨:“此诗出自何处,又是何意啊?”
“出自《管子·重令》,意思是,军队不论人数多少,只要同心协力,就能战必胜,守必固。”萧铭晨一张小脸分明稚嫩,神情却显得十分认真严肃,像个小老头子。
裴皇后、黎晓瑜、魏若儿则是坐在一旁的凉亭子里,一个在看书,一个在绣花,还有一个在嗑瓜子。
麟昊帝驾崩之后,这三人反而成了闺中密友,时常无聊的时候聚在一块,打发打发宫中无聊的生活。
“嗨,这从古至今的,我就从没见过这般冷清的后宫,咱们三个没有子女的却守着这一个孩子,如宝贝般的供着,那个亲生的娘反而被关在冷宫里,至今不见天日。”魏若儿调侃道。
“谁说不是呢?这先帝倒也算得上是个痴心的人,这辈子唯独对那宋贵人痴情不忘,咱们呢……反倒是落得清闲。”黎晓瑜也随即跟着应和。
一旁的皇后却也笑的和气:“以前我总是执念太深,现如今想想,若是先帝没有这般的坚定,又何来这般稳妥的后宫与前朝,何来咱们现在的安生日子呢?”
黎晓瑜点点头:“是啊,与其说是先帝负了我们,不如说这世道对咱们女子太过不公。”
魏若儿将最后一颗瓜子吃完,将东西收拾收拾,开口道:“皇上一会儿读完书,便随我去我宫里用午膳吧,你们两个也跟着一起来,我最近新发明了一道菜式,特地做给你们尝尝。”
裴皇后笑了笑:“好啊,这下咱们又有口福了。”
这边说完,小皇帝从御书房中/出来了。
“母后,两位太妃好!”萧铭晨蹬着一双小短腿径直跑进了凉亭之中。
“哎哟,总觉得咱们的皇上又长高了!”黎晓瑜一脸疼爱地捏了捏萧铭晨的脸。
魏若儿也跟着笑了,脸上很是欣慰:“定是吃我做的菜,觉得好吃”
别看萧铭晨在三人面前没什么架子,但去了朝堂便很能摆谱儿,随便一句话一个动作都能将朝臣们震慑住,这是萧锦焯当年在时教她的帝王之道。
而今她却也用的炉火纯青。
三人和小皇帝在魏若儿那儿用了午膳,小皇帝萧铭晨站起身恭恭敬敬地对着裴皇后和两个太妃行礼。
“朕朝堂还有事要处理,下午摄政王便会在乾清宫等朕,朕怕是不能多陪母后和两位太妃了。”
魏若儿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笑:“皇上还是要以国事为重,你母后与咱们两个你就不必管了,快快去吧,别让摄政王久等了!”
黎晓瑜点了点头,表示认同:“皇上有事便先去吧,刚好你母后留下和咱们二人说说话也是极好的。”
“那朕就先行离开了,母后和两位太妃玩的开心。”萧铭晨拜别了三人,便转身径直出了殿门。
裴诗晚瞧着人走远了,方才悄悄搁下筷子,眼底带着担忧:“皇上这小小年纪便要承受这么大的压力,我倒是真怕他身子受不了了。”
魏若儿安慰:“你可放心吧,皇上身边有这么多人侍奉,还有我时不时地给他做营养餐,不会有什么事的。”
黎晓瑜拧了拧眉:“其实我也是理解太后的,毕竟先帝当年便是操劳过度,方才……”
太后叹息了一声,眼底仿佛又多了几分思念:“先帝励精图治,是个不折不扣的好皇帝,虽说性子冷了些,但在位时对待咱们后宫也未曾亏待过半分。”
黎晓瑜点了点头:“虽说先帝在的时候,咱们三个也未曾像现在这么熟络,咱们也几乎未曾见过先帝的模样,可每月的俸禄还是按时发到,到了冬天他也能想起来命宫人给咱们多送几床暖被。”
魏若儿轻轻吐了口气:“说白了,他除了不喜欢咱们,其他方面都做的很好。”
裴诗晚苦笑了一下:“你们比我聪明,我用了怔怔六七年的时间才算想明白这个道理,你们至少不必像我这样苦守多年一场空,早些释然也是一种福气。”
黎晓瑜看出了裴诗晚眼中的伤情,随即出声打岔:“嗨,都别说这些了,咱们来聊聊晚上吃什么吧。”
……
小皇帝从魏若儿那儿出来之后,便坐着玉辇径直到了乾清宫。
乾清宫内,柳苏宸已经早早地等在了那里,见小皇帝萧铭晨来了,随即跪地拜见,十分守礼。
小皇帝萧铭晨见势急忙上前搀扶:“摄政王快快请起!”
“抱歉,是朕来晚了,让摄政王久等!”
柳苏宸疼惜地笑了笑:“无碍,原本便是我来得早,耽误了你用午膳了吧?”
“未曾!摄政王与朕商量国事,乃是大事,旁的任何事情都比不上国事来的重要。”萧铭晨一板一眼地说道。
柳苏宸有些心疼地注视着萧铭晨:“皇上这个样子,倒是像极了先帝。不要学先帝那般拼,微臣只希望皇上照顾好自己的身体,旁的东西通通交给微臣来操心就行。”
“那怎么行?”萧铭晨立刻皱眉,严肃道,“朕答应过父皇,有朝一日必定要取回那遗失的半片东麟江山,朕不可食言。”
柳苏宸轻轻吐了口气,想起萧锦焯,他的脸上又浮现了一抹伤感:“你父皇当初便是被自己压狠了,方才身子日渐不好,为君者纵使操心国事,也必须要照顾好自己,这样才能为自己争取更多时间一展心中抱负,你说是不是?”
小皇帝嘟着嘴想了半晌,觉得柳苏宸说的也有几分道理:“摄政王说的也有道理,可是我要怎么做,才能两者都兼顾呢?”
柳苏宸蹲下/身子,轻轻刮了刮小皇帝的鼻子:“那皇上要不要听臣的话呢?”
萧铭晨笑着点了点头:“父皇生前将我交托给柳大人您,便一定是父皇他信得过你,知道您一定会对我好,所以不管摄政王说什么,朕都会听。”
“好!那就请皇上答应微臣,一定要按时吃饭,按时睡觉,照顾好自己,听见了没?”柳苏宸宠溺地说道。
萧铭晨点了点头:“好,朕会记住的。”
柳苏宸满意地笑了笑,抱起小皇帝放到了龙椅上:“那咱们先来看看户部递上来的税收情况。”
“好!”萧铭晨顿了顿,又急忙将自己的龙椅分出一半来,对柳苏宸道,“摄政王也坐下吧,您站着会很累。”
柳苏宸摇了摇头,一脸慎重地对萧铭晨道:“皇上要时刻记住,不论什么时候,这张龙椅都只能是您一个人坐,不可让给任何人,这是帝王的地位和尊严的象征,明白了吗?”
萧铭晨垂了垂眸子,有些委屈:“朕知道,可摄政王与他人不同不是吗,不管怎么样您都不会伤害我的对不对?”
柳苏宸拧了拧眉,再次重复道:“皇上一定要谨记,任何人都不能成为例外。”
萧铭晨低下头来,面上显得十分委屈:“可那样朕太孤独了。”
小孩子谁又不是天真活泼,希望有人与他玩耍的?萧铭晨就算表面上看起来再稳重,也终究只是个孩子而已。
柳苏宸轻轻吐了口气,有些心疼,却还是一泼冷水浇了上去:“帝王之位,本就是孤独的,皇上您要学会适应这种孤独,没有人能陪你一辈子,就算是微臣也不行。”
萧铭晨瘪了瘪嘴,显然有些不能接受这个现实。
“好了,别想这些不开心的,咱们来看奏折。”柳苏宸打开奏折。
萧铭晨想说,看奏折也是一件让人开心不起来的事情,可他看着柳苏宸讲的那么有劲,便将这句话咽了回去。
这一看,便一直到了傍晚,柳苏宸仍是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可萧铭晨显然已经有些听不进去,若不是太后派人前来问候萧铭晨什么时候去用膳,按照柳苏宸的架势可能会往深夜了讲。
柳苏宸回过神来,方才想起来时辰不早了:“那今日就先到这吧,皇上快去皇后那用晚膳吧。”
“好!那摄政王出宫的路上慢些走。”萧铭晨虽然肚子很饿,但脸上仍是一脸恭敬的姿态,目送着柳苏宸出了乾清宫,方才整个人累趴了似的倒在桌子上。
一旁的小太监上前来,拉了拉萧铭晨:“皇上,方才奴才假传皇后旨意,万一被摄政王发现了,会不会找奴才算账。”
萧铭晨急忙安慰道:“放心吧,摄政王不会真的与你计较的。”
“皇上现在就去坤宁宫吗?需不需要奴才去唤玉辇过来?”小太监询问道。
“不用了,咱们走过去吧,朕都在殿内坐了小半天了,都快闷坏了!”萧铭晨念叨了一句,然后便和贴/身小太监一起出了乾清宫。
前往皇后的坤宁宫必定要经过御花园,沿路树林阴翳,再加上天色渐晚,整个林荫显得光线不足,就连前路都有些看不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