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父亲的关系从小就不好,因为父亲对母亲不好。
母亲因为父亲的薄情寡义,最终郁郁寡终,所以我恨他。
后来母亲死后,我便越发放浪形骸,没了顾忌。
柳辙即便有心想管,也管不了我,或许是因为母亲的死,他对我有所愧疚。
于是我变本加厉。
后来柳辙不知从哪得知我想要习武的心思,也许他也知道我不会愿意跟着他学武,所以将我带去了血鹰府。
卫春和与他是师兄弟的关系,我的一身武功都是跟着卫春和学习的。
只是我怎么也没想到,后来柳辙入狱被判罪,竟然都是卫春和在暗中算计。
柳家倒了之后,我有机会进到狱中见了父亲最后一面。
他是个不爱说话的性子,临死也不愿跟我多说一句。
我虽然有些意难平,但面子上却还死撑,他不说,我自然也不逼问什么,站起身准备离开,临行前又问:“你当真没什么话要交代我了吗?”
“好好活着。”他就那么坐在监狱的角落里,语气淡淡地说着。
我点了点头,转身走了。
之后很多次,每每想起柳辙,我都会想起那一天在监狱里的场景,甚至怀疑这么些年来,我到底是不是他的亲生儿子。
后来我被迫进了宫,又被梅小雅悄悄救了下来。
那时我才知道,父亲这么多年来心心念念的一直都是这个女人。
接触下来之后,我才发现这个女人骨子里带着几分离经叛道。
她对我很好,也很照顾,我时常会想,倘若母亲没有死那么早,是不是她也会像惠妃那样对我无微不至地关心。
大约是从小缺爱的孩子都容易被一些看似不经意的细节所打动,逐渐地……我跟梅小雅也开始熟络了起来。
后来我在宫中遇见了太子萧锦焯,起先接触他,我是有几分赌的成分,我想往上爬,就必须巴结讨好他。
后来一次无意的接触,我敏锐地察觉出她身体的异样,毕竟男人的身体不会像她那般柔软,那次之后,我便仿佛入了魔怔一般,再也做不到像从前那般公事公办。
起先我以为这是属于男人的正常反应,毕竟萧锦焯模样身段都好,的确诱人。
可后来我才发现,我好像只对她这个人感兴趣。
我意识到自己对她动心了,但我想到她的身份、处境,也知道与她之间几乎没有可能,而她……好像自始至终也未曾将我这个太监放在眼里。
直到梅小雅出事,我为了查明惠妃的死,不得不接近曲柔。
当时的曲柔已经是丽妃,在后宫地位仅此于贵妃,当时夏家已倒,所以皇后之下最尊贵的人便是她。
曲柔是个心机深沉的人,当初未出阁的时候便想着用一瓶媚药绑住我,后又以孩子是我骨肉欺骗我,我原本不想理她,可为了替梅小雅报仇,我还是决定将计就计。
那天在雨里,我看见萧锦焯站在角落,淋着雨的样子,让我十分心疼,可我当时没得选,我必须陪着曲柔将那出戏演下去,我得知道真相。
再后来,曲柔中计,后又自杀,却也连累萧锦焯下了大狱,牢狱之中,我就在她身旁,亲眼看着她因为宋翘的死一点点绝望,我却什么都做不了,当时我恨自己帮不了她。
她离开京城的那一天,是我亲手将她抱上马车的,当时她还处于昏迷状态,我心中十分放心不下,可我却不能随他而去,我想着至少我要留下来,说不定哪天她就有了翻身的机会。
只是我没想到她半路出了事,失踪了,紧接着东麟便迎来战争,全国上下人心惶惶。
我多次去往朝暮院打探你的消息,后来才得知你被带去了南曜,知道你没事,我心里不知道多开心,可朝暮院的人却告诉我,你被困住了。
当时我二话没说,带上行李便前往了南曜。
我多番打听,终于找到了逍遥阁在南曜都城躲在的据点,又从他们那得知你正在七皇子的府上休养。
房京似乎对你有意,当天我便去了房京的府上,并看见房京与你在一起的那一幕。
老实说那一刻我心里恨不能上去宰了那家伙,分明是他差点害死你,如今却又装作这副深情的样子,简直可笑至极。
不过我也知道,自己心中醋劲沾了更多,我想方设法让自己冷静下来,在房京离开后找到了她。
那应该是我第一次看她穿女装,比我想象中的更美。
我不太放心将她一个人扔在房京的府邸,几乎每晚都会在她房顶上蹲着,有时见她睡不着觉,便索性下去陪她。
起先她还会觉得扭捏,后来自在以后,便没那么顾忌。
我喜欢上和她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也喜欢看她睡着的模样。
我成功偷走神武军兵符之后,便快速领着军队回到东麟,方才解决了西峻的危急。
之后不久,她便登上帝位,朝中暗潮涌动,而我也成为了她的左膀右臂。
一年后她生下萧铭晨,那时我正在宫中解决宗室之乱,我原本是打算用自己的方法掌控住宗室,然后慢慢将这群人同化。
可或许是我太过心急,让她有了一种危机感,在那之后的一年里,我们的关系一度变得很差。
宗室之乱以后,我几乎成为了皇权和宗室之间的缓和的唯一纽带,萧锦焯因此也开始忌惮我。
我知道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人不让她多想是不可能的,毕竟国家这么大,个中关系错综复杂,她若是不多个心眼,想来东麟早就被邻国吞并了。
我知道那次我的某些行为触碰到了她的某些敏感神经,所以这一年里我一直夹着尾巴做人,几乎不与她正面起冲突。
时间长了,她也逐渐消了气,只是一直顾着面子上的问题,没有主动找我说过话,但牵扯朝堂的事情她倒也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
老实说,我一直想找个机会与她好好说道说道,若是能和好如初那是最好不过。
不过她没等到我道歉,竟然先走了一步,这样的结果是我始料未及的。
临终前她将萧铭晨托付给我,让我无论如何好好辅佐她,可那孩子终究是个女子,小小年纪便要承受这本不属于她的一切,我心里很是心疼。
萧锦焯走后,我开始全身心地将精力放到了萧铭晨的身上,她很聪慧也很懂事,可越是看着这样的她,越是让我想念她的母亲。
萧铭晨的身上,慢慢地都是那个人的影子。
直到宝藏的出现,我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当即带着队伍前往宝藏所在地,在那里我终于再次见到了她。
那时的她已经虚弱不堪,却仍在坚持着。
我知道她想趁着自己最后的一丝力量,让整个东麟恢复到从前。
她也的确做到了。
后来,皇帝从洛川迁都回到燕京,她选择留在了洛川。
御驾离开的那一天,我抱着她坐在马车里,在角落目送那孩子走远。
那时她紧紧握着我的手,叮嘱我:“孩子未来路还长,我死后你不能自私留下,且回到燕京助他一臂之力,不可让她再多受一点苦头,这东麟的盛世我已交到了你们手中,若是败在你们手中,回头地府相聚,你也不必来见我。”
她还是满心江山社稷,至死也不忘,我想着……她那满心抱负究竟是看尽了多少世态炎凉,方才要这般至死铭记。
我点点头,应了下来。
之后的一段日子,她睡觉的时间越来越长,有时两天才醒一次,有时四五天醒一次。
我知道她这一生走来都很累,所以不忍心打搅她。
可每每她醒来,总要闹着让我待她出门看看,仿佛不甘心就这般沉睡下去。
直到有一天,她睡前拉着我的手,缓缓道:“苏宸,我这次睡得或许会久一些,你记得叫醒我。”
我心痛不已,含泪点了点头。
她这一睡,便再也没起来过。
我自是舍不得叫醒她的,何苦让她这样痛苦地醒着呢?
她走后,我连夜命人将她送进皇陵,然后走上了前往燕京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