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番外、柳苏宸(二)
燕三三2020-06-24 13:394,579

  我离开了她,回到燕京城,彼时的燕京城已经重建,所有过往的痕迹都被抹平了。

  只是某事某刻,走到曾经熟悉的某个地方,仍旧会下意识地想起她的模样。

  她走后,燕国公单方面又开始作妖,仗着与先帝有几分血缘之亲,便试图在朝堂上重新找回当年的一席之地。

  当初她在的时候,一直在燕国公死死地压着,她走后,燕国公仿佛没有了可以束缚他的人,便又开始蠢蠢欲动。

  小皇帝萧铭晨是个好皇帝,但到底年纪小,与燕国公那样的老狐狸斗,着实显得稚嫩。

  好在我赶回的及时,在燕国公和小皇帝僵持的最是激烈的时候,我带着带着血鹰府以及雁关军的兵符回来了,又联合朝中一些宗室老臣,挑拨他们与如日中天的燕国公斗。

  所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很快宗室和燕国公两败俱伤,回过头来才发现两人手中实权早就被我悄悄架空。

  小皇帝萧铭晨高兴的笑了一个下午:“叔,还是你有办法,不然我被夹在中间,两边指不定怎么闹腾呢!”

  我愣了一下,虽然还想听她再叫我一次叔,但也明白君臣有别,立刻提醒道:“皇上,您还是按规矩唤我一声摄政王。”

  萧铭晨有些失落地瘪嘴:“可我想这么唤你嘛,这天底下能够这样为我解难题的,除了父皇便只有叔你了。”

  我有些心疼地摸了摸她的小脑袋,从她无辜而又委屈的眼神中,我终于还是心软了。

  “好吧,那以后四下没人的时候,你便唤我一声叔。”

  “好,叔!”她的眼睛扑闪扑闪的,带着光,瞬间照进我的内心。

  后来,小皇帝逐渐长大了,再不会像昔日那样缠着我,笑眯眯地望着我喊叔。

  她的眼中多出了许多复杂而又深沉的东西,曾经的清澈透亮不见了。

  望着她和朝臣的关系越发融洽,而昔日被阿煣一手带出来的旧臣们纷纷告老还乡,我心中不免伤感。

  一朝天子一朝臣,我想……她终于不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成为了这东麟真正的强者,我这是好事。

  再后来,太皇太后张瑶薨世,燕国公一门被萧铭晨彻底打压的彻底没了翻身的余地。

  她手段果决,当真是比她娘还要雷厉风行。

  整个朝堂大换血,一时间群臣忧心惶惶,纷纷前来找我诉苦。

  但其实我什么也做不了,说起来,我这个摄政现如今已经很久不摄政了,如今真正当政的是萧铭晨。

  我只能一边替小皇帝打圆场,一边安抚群臣。

  但小皇帝并不会觉得我是在帮她,反而更加觉得我是在结党营私,多项罪名压下来,逼迫我交出手中大权。

  我岂会不交给她?只是她以这样的方式逼我,我承认我的心里有些不舒服。

  兵部尚书莫楠离任的那天只淡淡劝我:“王爷,这么些年来,您为东麟做的够多了,咱们大家伙儿都看见呢,只是皇上已经大了,是时候让他自己掌权了。”

  我知道我该功成身退了,可不知为什么,心底仍是想着再等一等,再等一等。

  至少……要亲眼看着她成婚生子,尘埃落定,我才能安心赴黄泉,去见阿煣。

  御林军首领也换人了,换成了一个名叫蓝晏的少年人,我一查底细,此人竟是出自雁关军,自小认蓝新炎为义父,练就一身好武艺,自小熟读兵书。

  那天我看见萧铭晨看他的眼神,心底便仿佛明白了什么。

  蓝晏话少,有些沉默寡言,却处处护着那位高位上的皇帝。

  那一刻我的心底微微动容,什么也没说,便向皇帝请辞一月的假期,然后坐上马车去到了洛川。

  皇陵虽然专人打扫,此处却向来冷静。

  我站在重峦叠嶂的山峦之中,只身一人,难免觉出一丝孤寂,只是望着那座远离尘嚣的墓碑,我心中却又忽然变得安心起来。

  “阿煣,我们的孩儿有了心仪之人,我瞧他们相互依赖,像极了当年的我们,我并不反对,不知道你怎么想的?”

  “我知道……感情之事你向来不喜欢勉强任何人,他们真心相爱,不如便成全他们吧?”

  “嗯……这些年我过得也很不错啊,你见我都老了许多吧。”

  “可在我心目中你还是那么美,真怕以后下去见你,你认不出我来。”

  “东麟时局很稳定,一切都好,你可以放心了。”

  ……

  我和阿煣交谈了一个下午,后来心满意足地回到了燕京。

  回到燕京之后,才听说了太后逝世的消息,萧铭晨很伤心,已经连续半月未曾上朝。

  我想想也是应该的,毕竟太后裴诗晚一直都是她名义上的母亲,且向来待她极好。

  我找上裴茗孝,让他进宫多多安慰萧铭晨,毕竟在萧铭晨的心中,裴家人是她的至亲。

  裴茗孝无奈地叹息了一声:“你既然这般关心,何不自己去劝说,让我从中横插一脚,显得多余了。”

  “其实这么多年,你做的够多了,却还要承受抱怨和怀疑,我都是替你感到不值。”

  “别这么说,他终究只是个孩子,我岂能与孩子计较?”我一笑了之,并不深究。

  裴茗孝进宫后不久,萧铭晨倒是听话,次日便恢复了上朝。

  朝堂上她要封裴诗晚为敏恩皇太后,朝堂自是无话可说,她又说要将裴诗晚与先帝合葬。

  这我便有些不乐意了,整个朝堂似乎也都有些沉默。

  毕竟谁都知道阿煣在世的时候,对裴诗晚并不上心,而裴诗晚一直也都只是皇帝的养母,朝堂上人尽皆知,却无人告诉皇帝这件事实。

  萧铭晨以为这一切皆是我主导,事后单独宣我进宫,质问我:“为何不愿太后与先帝合葬?”

  我该如何作答?难道要说阿煣不愿意,裴诗晚也不愿意吗?

  我只能选择沉默,她当下便更加愤怒,推翻了桌上所有的东西,怒吼道:“宫中皆传你与父皇有见不得人的关系,你也正是因为这段不可告人的关系才坐到了今天这个位置上,我说的对不对?”

  我有些震惊地望着她,面对她的愤怒,我第一次哑口无言。

  半晌,我冷静了下来,也发自内心地说道:“我从来不觉得与她的关系是一种耻辱,甚至于我而言是三生有幸。”

  “你哪来的脸面讲出这段话来?你到底知不知道什么是礼义廉耻?你自己不要脸就算了,不要侮辱了我父皇的一世英名!”萧铭晨一脸嫌恶地望着我。

  我苦笑,义正言辞道:“这世上任何人都可以不耻我们,唯独你……不可以。”

  “你说什么?柳苏宸!我念你是辅佐我至今的老臣,一直容忍,你不要得寸进尺。”她怒目瞪着我。

  我摇了摇头,不想再多做解释。

  再后来,萧铭晨越发过分,想方设法从我手中夺走所有权利,同时也在快速剪除朝堂上最后一波顽固的势力。

  那天,萧子焕自请交出兵权,我本想劝说,可我见萧铭晨脸上虽有不舍,眼底却是喜悦,到了嘴边的话便还是咽了下去。

  出宫的路上,萧子焕一身轻松,与我并肩而行,忽地问我一句:“还不想走吗?”

  我心中沉思,但笑不语。

  萧子焕却忽然停了下来,淡淡道:“物是人非了,当年她临终前留在朝堂上所有的痕迹,都已经被新帝全部抹去。你还有什么可不舍的?”

  “柳苏宸,是该醒醒了,她已经走了,你睁眼看看现在的东麟,哪还有一点点她当年在的时候的影子?”

  “你的执念也放下了……”

  那一瞬间,我忽觉浑身发冷,仿佛有一股凉风从头窜到脚,让我有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萧子焕离开后,我四肢颤抖着地走在宫道之中,望着昔日的红墙瓦砾,现如今也早已被宫人粉饰了一遍又一遍,留不住一丝一毫的痕迹了。

  终究……还是留不住了……

  我扶着宫墙有些艰难地走出了皇宫,临上马的时候,我又回头望了望那高高的宫门,这是哪儿?

  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禁宫城吗?

  我又在哪?

  我的阿煣……谁能带去去找阿煣呢?

  我双眼一黑,便晕在了宫门口,被门前侍卫抬去了太医院,萧铭晨闻言前来询问病情,我看见她在门口与太医交谈,脸色黑沉着,眉头紧锁。

  过了一会儿,她缓缓走进来,屏退了四下,静静望着我:“柳苏宸,我可以不杀你,只要你乖乖交出血鹰府和雁关军的兵符。”

  我苦笑,只轻轻摆了摆手:“要拿你便拿去。”

  她微微一愣,凝目望着我,眸中多了几分不忍,那一瞬间我似乎又看见了阿煣,我急忙伸手想要去够,她却刻意避开了,警惕地看着我。

  “真像啊!像极了!”我轻轻吐了口气,又坐了回去,什么话也不想再说。

  我将血鹰府和雁关军的兵符上交,回府后不久,一道圣旨下来,我便被禁足在了摄政王府之中。

  我从兜里取出那块黑玄石,那是阿煣临终前交给我的,我便整日抓在手中,生怕哪一天弄丢,连这最后的一丝印记也消失不见。

  我的手脚开始不利索,我便让下人去做了个纯银的链子,绑了黑玄石挂在手腕上,这样我就能天天看着,夜夜看着。

  直到有一天王府来了个人,我已经认不出他是谁,不过他却好像认识我。

  “我是蓝新炎,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他走到我面前坐了下来。

  “找我?”我简短地问了一句,声音犹如风中残烛,连我自己都嫌弃。

  他说:“蓝晏说你那天在宫门口摔了一跤,现如今身子不太行了,我便前来看看你,毕竟……你是她生前最看重的人。”

  我微微抬头,看着他:“你还记得她?我以为除了我不会再有人记得她了。”

  “当然记得,我这辈子只有过一个主子,那就是她。”蓝新炎带来了一瓶酒,递到我手中。

  我手指颤颤巍巍的,没拿好,撒出来一些。

  蓝新炎笑了笑,摇了摇头:“没关系,我帮你……”

  他找来一只茶杯,将酒壶里的酒倒进去,递到了我嘴边,我便一口一口地喝了下去,不知是不是许久未喝酒的缘故,我已经尝不出那酒的味道,只是应付着说了一句好酒。

  蓝新炎垂了垂眸子,眼底掠过一抹伤感:“其实原本这壶酒,是皇上赐下来,让我想办法给你喝下去,这样便能将雁关军中的那些老兵们放回家了。”

  我的目光只淡淡望着一处,说起雁关军,心中仍是难以做到平静,只是表面上的云淡风轻罢了。

  “他们跟着先帝戎马一生,是该回家好好歇歇了,应该的。”我笑着道。

  “可我……”蓝新炎摇了摇头,笑道,“可我终究还是做不到,雁关军是她一手闯出来的,你却是她心中最珍视的,我岂能为了雁关军杀她心头上的人呢。”

  我没说话,只是安慰他:“放心吧,皇上是个明君,不会教雁关军失望。”

  “现在想想,这么多年下来,好像也只有你在奉行她当年的意志,她想要的那个太平盛世……”蓝新炎望了望天空,眼角带了几分湿润,“太难了,你能走到今天,已经做得很好。”

  蓝新炎走后,我又吩咐下人出门买药,这回我又让他多配了几幅药,交替着用。

  半月之后,我的身子当真每况愈下,躺在榻上已然不能动弹。

  后来,我看见她穿着一袭明黄色的龙袍,朝着我走过来。

  “阿煣……”我伸手,待到那人走近,瞧见她眉宇间的阴鸷,方才明白,我又认错了。

  “孩子啊,你知道吗?你这性子,一点儿也不像她,倒是像极了我啊。”

  身旁的萧铭晨仿佛一瞬间明白了什么,忽地跪在了地上,爬到了我的榻边。

  “你说什么呢?你给朕再说一遍!”

  我撑着身子,眼前逐渐模糊,只是凭着直觉轻轻抚上她的脸颊:“你可知道你模样像极了她吗?可你这性子啊……像我啊!”

  我感觉到她滚烫的泪水滴落在我的指尖,一声声抽泣。

  我闭了闭眼,神志已然模糊……

  “叔……我错了,我错了……”她喊,可声音却距离我越来越远。

  没人明白,我那日夜煎熬的蚀骨相思。

  我只能望着高位上那个越来越成熟的孩子长大,逐渐长成她曾经的模样,恍惚间,我仿佛又回到了许多年前,看见了曾经的我们。

  她死后,我所接触和坚持的一切,皆是她所留下的痕迹,我知道只有这么做,我才能感觉到她一直活着,活在我的心中。

  可现在,这世上再无她的痕迹了,我还能再自欺欺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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