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楚离终是抬头看了一眼，却没有动。
男人是她的，但封天圣的确是封戟的父亲，这是他们父子俩之间的事。
不是重伤要命的事，她都不会去掺和。
打了几巴掌，封天圣没有消气，反而更堵了，直捂住心口，“你个不孝子，气死朕了！”
封戟示意小喜子扶住封天圣，道，“身体不舒服就回宫休息。”
小喜子战战兢兢架起封天圣的胳膊，“皇上，要不您先回去？眼不见为净？”
“滚！”封天圣把小喜子拂开，指着大堂正中的棺木，“不就是一个下人，有什么资格登堂入室！还有没有规矩了！”
封戟不语，倒是小喜子扶着封天圣劝了一句，“皇上，别生气，气坏了不值得。”
这个时候还敢跟他说话，封天圣都是意外的扫了小喜子一眼，而后又把矛头对准了喻楚离，“这天底下好女人一大把，你说你怎么就盯着这个妖女不放！”
封天圣是真的气糊涂了，哪还记得什么皇帝的矜持，什么风度，只一股脑儿把气宣泄出来，指着喻楚离骂了好一会儿，气呼呼的扶着大堂前的石柱靠着。
不远处，叶落落和李潇潇惊的眼珠子都快掉了下来，这还是他们眼中那个严肃冷傲的皇帝？根本就是泼妇骂街嘛！
但这样的事说出去谁会相信？若非亲眼看到，她们也不相信。
一直以来，喻楚离只出现在他们的传说当中，亲眼所见才知她比传说中还玄乎，如今看来，他们的接受能力还是差了点啊！
两人相互对视了一眼，李潇潇先说，“喂，还要不要继续下去？”
“淑妃的名头顶着呢，你说呢？”叶落落自嘲的扯唇。
然后带着她的丫鬟离开了现场，李潇潇见状也带着人离开。
封天圣正在起头上，没注意到那两人，越看喻楚离越不顺眼，低眸眼色阴沉，好一会儿，像是下了决心一般，扭头就走。
封戟叫住他，“不想封家老祖宗全军覆没就不要去惊动他们。”
“你……”封天圣气得手指在发颤，“你……”
然后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封戟一个闪身过去扶起他，回头看了一眼还在棺前烧纸钱的喻楚离，抱起封天圣离开了。
把封天圣送回皇宫，跟御医确认他无大碍，只是气急攻心，休息休息，喝
一碗药汤就能好，便离开皇宫回到喻楚离的身边。
见到喻楚离还在沉默的蹲在棺前，转身要离开。
“等等。”喻楚离叫住人。
然后阳彦昱从一旁走了过来，“我来吧，您的脸需要上点药。”
“嗯。”封戟没有拒绝，但也没有走远。
阳彦昱的药比皇宫里的御医有效多了，约莫两个时辰以后，封戟脸上的於肿也散了，看不出什么挨打的痕迹。
…
大皇子府，小花园。
封鼎和赵惜月相对而坐，大写的幸灾乐祸同时写在两人脸上。
赵惜月毫无矜持的笑道，“若非不合时宜，我真想敬你一杯，大皇子殿下，最近你越来越顺心了啊！”
封鼎同样没有掩饰脸上的得意，“那是，好运气不能让他们全占了，这会儿得罪了老祖宗，把父皇气得半死，我看以后谁愿意站他那边，惜月公主，等他最失意的时候，你适时站出来拉他一把，肯定能把他拉到天宗国去。”
“那是！不过大皇子殿下不需要去一趟皇宫好好陪陪你的父皇吗？”
“他一定不想见到我，何必赶着上去做他的出气筒？”
小石子匆匆走进来，“殿下，喻可言来了。”
“让她进来。”
如今封鼎的人被封戟清理出五皇子府，对五皇子府内的情况一概不知，自从有了喻可言这个小伙伴之后，他又能实时获得五皇子府的信息，对喻可言也越发待见，连带着对罗涌也越来越重用。
“太子殿下。”自从发现封鼎很喜欢她称呼他太子殿下之后，喻可言这马屁越拍越响，“那个喻楚离居然顶撞了皇上。”
基于封鼎对她的信任，喻可言总能想办法在真话当中掺杂几句假话，“皇上被气得半死。”
“本宫知道，说一些本宫不知道的，现在五皇子府内怎样了。”封鼎在宫中有耳目，之前封天圣被气得半死的消息就是从宫中传来。
喻可言斟酌了一下，“那个喻楚离给那个下人设了灵堂，把棺木放到大堂内，据说明会亲自送她出殡，不知殿下……”
封鼎看向赵惜月，“你的机会来了。”
赵惜月冷笑，“不也是你的机会吗？”
两人相视而笑。
喻可言之前曾试图找机会跟赵惜月搭话，但试了几次，赵惜月不理她，也就作罢。
见今天赵惜月心情好，一抹冷笑在她脸上一闪而过，“殿下，据说就是因为喻楚离设灵堂一事，皇上要杀了她，五皇子护着她，差点跟皇上打了起来，皇上才气晕的，后来五皇子过意不去亲自送皇上回的皇宫。”
“那个女人就不知什么是礼义廉耻和尊老爱幼！”赵惜月可没忘记那次跟在封天圣后面混入五皇子府看到的事情，“未成亲就先住到了五皇子府，一次次的讽刺顶撞皇上，要是在我天宗国，这样的女人早就不知道被拉出去杀多少次了！”
喻可言假惺惺的说道，“是呀，以前在炎风国，我娘也几次想教育她，但她那人天生反骨，谁的话都听不进去。”
有一种朋友叫做拥有共同的敌人，之前赵惜月不屑喻可言，这才搭了几句话，拥有一个可以共同谩骂的敌人，不免睁眼瞧了喻可言一眼，出口却是讽刺，“你不用激我，喻楚离必须死，跟你没关系，收起你那点小心思，不然本公主不介意教教你，不是什么人你都能算计的！”
喻可言赶紧跪下，“惜月公主饶命，给民妇一百个胆子，民妇也不敢算计您啊！一定是误会了什么！”
“起来吧，误会不误会你心里清楚，下不为例！”赵惜月心情好，也就懒得跟喻可言计较。
逮着她问了好多关于五皇子府内的事情，这才放人离去。
等喻可言走了，她也不继续留在大皇子府，带着明心匆匆离开。
可恶，封天圣居然给封戟找了两个玄青国女子也不给她机会！
赵惜月狠狠的捏着帕子，不知要把帕子当做谁来捏碎。
…
天很晚了，喻楚离靠在无雨的棺木边上，双眼通红。
不是哭的，是被纸钱熏的。
“老大，你先去吃饭。”苏霁月叹了一口气，认识喻楚离以来，她从未看见她如此颓废过。
“没胃口。”喻楚离支着腿坐在地上，“你先去，我再陪她一会儿。”
苏霁月知道她想一个人静一会儿，“那好。”
走了几步，回头，“记得我最困难的时候，你告诉过我，人活一世已经很苦了，何必为难自己。”
“放心，我怎么会为难自己？”喻楚离扯唇，只是唇边的苦笑比哭还难看。
苏霁月走了，封戟这才蹲到喻楚离身边，轻轻的拥她入怀，“对不起。”
“跟你没关系。”喻楚离往他肩膀上靠了过去。
这些事情她能拎得清。
若因为这是跟封戟疏离了，那是对封戟最大的不公平和伤害。
“我……”
“你不用说了，我不动那些老家伙就是。”喻楚离道，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
她越是这样，封戟越难过，“对不起。”
“都说了不要跟我说对不起，这不是你的错，你何必这般生分。”喻楚离挣脱他的怀抱，转过面来面对他，“你是不是觉得我一定会为无雨找封乔生报仇？你是不是觉得我之所以改变想法是因为你？”
封戟不知说什么，点点头。
喻楚离一脸无奈，“是，那一刻我的确想杀死封乔生为无雨报仇，你没有拦着。”
不管对与错，不管她跟皇室有什么冲突，他都坚定不移的站在她这边，哪怕背叛家族。
她还能说什么？但凡他有一点站在封家那边，她也就可以没有心理负担的去为无雨报仇，甚至不惜一切代价。
但封戟毫无保留的护着她啊！
这样一个愿意为她背叛全世界的男人，她怎么舍得让他去背负那么多！
欠无雨的一条命，那种心理负担，就让她自己背负好了。
封戟一愣，随后紧紧抱住喻楚离，“谢谢你！”
“我是你妻子。”喻楚离同样回手紧紧的抱住封戟，“很多事情非我们能左右，但很多事情我们可以努力去左右。”
“若当时我没有让你落单，若当时……”
喻楚离抬手捂住封戟的嘴，“没有如果，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还需要向前看，你以前收留无雨时，她可有家人，我想给她家人一点补偿。”
“没有。”封戟很肯定，“她是我从路边捡回来的，可能家人不愿意继续养一个女孩儿，脐带没剪断就把她扔在路边。”
这下轮到喻楚离讶异了，按照年龄算，那个时候封戟才几岁。
看出她的想法，封戟解释道，“小时候比较张扬，老往外跑。”
喻楚离能理解，一个心理年龄超速成长的孩子，叛逆期也比别人提前，几岁就往外跑很正常。
哎。
封戟道，“无雨欠我一条命，你真的不用有什么心理负担。”
话虽如此，望着暗红色的棺木，喻楚离仍然难以释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