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九鸣呸了一声:“还镇岚侯府?少在这儿跟本公子摆架子,没用的!今日就是君上来了也没用。我告诉你们,白鹿歌在出巡途中,对本公子和大殿下那可是多番不敬,与出巡队走散后,她居然还对本公子动手!
看见我这胳膊了么,就是白鹿歌和霍麓展给打的!我爹娘可是生气得很啊。原本我也不想跑来你们家找人要说法,可是白鹿歌回了笙央好几天了,也没见她登门致歉。怎么,你们这是当我政宗安氏不存在么?”
白夫人向前两步,不卑不亢道:“出巡队遭遇伏击,已是人人皆知的事情。安公子非说小女打伤了你,何人能够做证?怕不是被刺客所伤,却偏生要赖在小女的头上吧?”
“笑话!本公子是何许人也,犯得着赖她?倒是白夫人,对那罪臣之女处处袒护,怕不是徇私枉法,藐视我安氏政宗威严?我可告诉你,今日我横竖要把白鹿歌拎去廷尉署发落,治她个死罪也不为过。”
言罢,安九鸣遂对身边随从扬了扬下巴:“去给我搜!”
一群武侍阔步上前,但白夫人当即横身拦了上去。
“谁敢!我白家世代将门,岂是你一介无名小辈想搜就搜?今日你若敢踏足我白家内堂一步,休怪妾身不客气!来人!”
一声令下,府中护卫立时围了上来,簇拥在白景闫夫妻二人身边。双方对峙着,谁也不肯退让半步。
说来这白夫人,当年也是武门王氏出身的一代女将。与白景闫同期从军,驰骋沙场,那时还被尤夷边军称为是擒虎女将,这名号也是响彻一时。
说来这“擒虎”的名号,后来还传为了一桩美谈。因为这白家的家纹是白虎,白夫人嫁入白家后,坊间笑谈便是她擒了白景闫这头猛虎。不过自白谛皈出生后,白夫人便渐渐退出了军部,做了白景闫的贤内助。
夫妻俩多年恩爱,是许多人心目中艳羡的比翼伴侣。
虽已多年不碰兵刃,但到底是真正走过生死线的人,岂会被他一个安九鸣给吓倒?此时往这诸多武侍面前一站,那双眸中升起的腾腾杀意,也是气势逼人。
安九鸣胆怯地退后两步:“白夫人,你今日要是敢动手,我安氏一族绝不会放过你们!你们不肯交出白鹿歌,好,那本公子就再跟你们说说裳梵公主的事。这可是王后授意,让我来查办的。裳梵公主好好的,怎会遭人投毒?你们是怎么照顾公主的!”
白景闫道:“公主被人投毒一事,我们不比你们知道得多。但此事我们已在调查之中,不日必定会给王后一个满意的答复。”
“是么?我怎么听说是白谛皈故意如此的?而且昨日还畏罪而逃,带着裳梵公主出了城去?若是公主出了什么岔子,你们可担不起这个责!王后的意思,是要带白谛皈回去审问,至于白鹿歌,我可是请示过王后的,说是让我自行处理。怎么,镇岚侯这是要藐视王后?”
“我白家众人,皆是驰骋沙场,保家卫国的好儿郎。从不做任何有愧于心的事。数代为将,我白家都是听命于君上。王后,何时有权处置朝臣了?”白景闫冷冷道。
“你……!”
安九鸣怒从中来,一把揪起白芷鸢的脖子。
“好!既然你不肯交人,也罢。反正都是你们白家的人,谁来偿命都是一样。你可想清楚了,一个是你亲生女儿,一个就是个捡来的孽种。你若是不交人,我就在这儿把你女儿活活掐死!”
说着,安九鸣竟真是收紧了五指,狠狠地扼住了白芷鸢的咽喉。很快,白芷鸢就窒息得张大了嘴,双眼布满了血丝。白夫人见状,只觉是心如刀割,想要上前,但一众武侍立刻将安九鸣护在身后,让她根本无法近身。
“混蛋!欺人太甚!”
白鹿歌狠狠一拳捶在桌上。她一把推开白朔邪几人,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内堂。
“安九鸣,放了我妹妹,否则姐姐我打断你另一条胳膊!”
白夫人转身喝道:“你出来做什么,回去!”
“娘,我实在忍不下这口气,这混蛋狗贼都欺负到咱们头上了。他既然送上门来,岂能轻易放过他。女儿一人做事一人当。安九鸣,我打了就是打了,早知道当初姐姐我就该把你活活打死!”
“够了!”白景闫喝道。
“哈哈哈……”安九鸣大笑道:“听见了吧?好大的口气啊镇岚侯,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女儿?她今日敢口出狂言说要打死我,是不是明日就有胆子杀进源乐宫去弑君了?啊?”
“你少在那儿乱扣帽子,放了我妹妹!你要做什么,冲我来!”
“放了她,可以,但你自己说的,一人做事一人当。本公子现在要你跪下,给本公子磕头致歉,否则你妹妹现在就死在你面前!”
“滚回去睡觉吧,梦里什么都有。”
“是么?”安九鸣狠狠收紧了手指,指甲嵌入了白芷鸢的皮肉里。
“芷鸢!”白夫人痛心不已。
白鹿歌气得浑身发抖,恨不得上前去将安九鸣生吞活剥。但见他死死扣着白芷鸢的脖子,她也只得是攥着双拳站在原地不敢妄动。
虽然她并不喜欢白芷鸢这个疯疯癫癫的妹妹。但正如安九鸣所说,白芷鸢才是亲生的白家嫡女,而她,只是挂了嫡女名号的罪臣之女而已。
呵,罪臣之女,果真是一辈子都摘不掉的帽子。有时候她真是羡慕白芷鸢,即便是疯疯癫癫的,也还是有这么多人疼爱。
她犹豫良久,缓缓向前迈出脚步。
“姐!”白朔邪拉住她。“你不会真要跪吧,对这个人渣?”
白鹿歌没有说话,面色铁青发黑。她挣开白朔邪的手,下了内堂短阶,目光如刀直视着安九鸣的眼睛。
“你会为你今日所做之事后悔的。”
安九鸣轻蔑一笑,根本没把白鹿歌这话放在心上。
白鹿歌强忍着心头涌动的耻辱感,屈下了膝盖跪在了安九鸣的面前。
“鹿歌……!”白景闫的心顿时绷紧了。
“对不起,安公子。”白鹿歌沉声道。“请您放了我妹妹。”
安九鸣看着白鹿歌跪在地上,心里只觉好一阵痛快。他放声大笑,转而拍了拍身边随从的肩膀。
“看见没看见没,适才嚎得那么凶,现在还不是跪在本公子面前摇尾乞怜。你不是厉害么,不是还要打断我另一条胳膊么,接着能耐呀!”
说着,安九鸣又抬脚狠狠踹在白鹿歌的胸前。
“姐!”
“将军!”
白朔邪和柳言之几近无法忍耐地想要冲上前去。但白景闫立刻伸手将他们拦住,无声地摇了摇头。
白鹿歌立刻从地上爬了起来。
“跪也跪了,歉也道了,放了我妹妹。”
“不急。既然是道歉,怎么能少了磕头呢。不磕头,岂能表明诚意?”
白鹿歌咬牙切齿:“安九鸣,我劝你最好适可而止!”
“爷现在没把你扭送去廷尉署发落,已经够给你面子了。你磕还是不磕!”安九鸣又再收紧了扼在白芷鸢脖子上的手。
白鹿歌咬牙咬得腮帮子都微微鼓了起来。忽然间,白芷鸢的脸蛋微微抽搐了两下,仿佛大梦初醒一般浑身一震。
她拽了拽安九鸣的手,却挣脱不开。
“二姐!二姐别跪了,别跟他磕头,快起来。妹妹没事,你可不能为我受这等委屈啊。”
白芷鸢这显然是忽然清醒了过来。不过清醒得太晚了,安九鸣见她如此,反而更加恶狠狠地掐着她的脖子,那细细的脖颈像是一折就要断掉了。
白鹿歌把心一横,两眼一闭,俯首磕了个头。
“对不起,安公子!还请放了我妹妹!”
安九鸣满意一笑,伸出脚踩在白鹿歌的手上,狠狠碾着。白鹿歌抿着嘴一声不吭,额头已隐约浮出了青筋来。
“这还差不多。其实啊,我是骗你的。我来根本不是找你,就是顺便而已。我是奉王后之命来找白谛皈的。姨母的意思,是要亲自询问裳梵被投毒的事。只是白谛皈不在,我也担心他会不会乖乖的跟我进宫。
嘶,正好,我就把白芷鸢带走,免得他跟你们这些蠢猪一样,敢跟本公子作对。还真别说,你这个头磕得可真叫本公子心里舒坦,待会儿也叫他磕一个,以抒本公子一番雅兴。”
“安九鸣,你别太过分了!”白朔邪已是气得满面通红。
但安九鸣对此言充耳不闻,反而狂妄地大笑出来。可这一笑之间,手上的力度便略有松懈,白芷鸢反应极快,使出浑身的力气一把将他的手拽开,随即狠狠一口咬了下去!
安九鸣吃痛,低呼一声,下意识将白芷鸢推开。
下一瞬,白鹿歌就猛地抽回了手,如炸裂的炮仗一般从地上弹了起来,同时一记勾拳狠狠打在了安九鸣的下巴上!
这一拳,实是汇聚了她满腔的怒火。力度之大,竟叫安九鸣“噗”地吐出几颗崩落的门牙,满嘴是血地向后仰倒下去。
但这还没完,安九鸣还没倒在地上,就觉衣领一扯,竟是被白鹿歌生生拽了回来!紧接着迎面又是一拳,直打得他两眼发花鼻血横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