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白鹿歌就真咣当倒在了地上装死。单如铭见她如此,顿时愣住了,他看了看自己小小的手掌,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有这样的能耐。片刻后,白鹿歌睁开一只眼看了看他,然后直起身来“哇”地扮了个鬼脸。
“诈尸啦!”
单如铭见她吐着舌头挤眉弄眼,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先前哭泣挂在鼻子上的鼻涕都鼓出了鼻涕泡,滑稽可爱。
霍芸畅这才略和缓了面色,冲着白鹿歌哼了一声。
“姐姐,明日我去单府看你吧。”霍麓展道。
“你啊你啊,真是做了官了连姐姐都不待见了,当真是没良心!行吧,你们俩谈你们的正事吧,我这一介草民就不打扰你们了。记着,老实点。”
“知道啦。”白鹿歌笑道。
目送霍芸畅出了山河居去,白鹿歌遂殷切地坐到了霍麓展对面,冲他嘿嘿一笑。
“我姐姐素来直率,你别放在心上。”
“不会不会,人之常情嘛。换做是我,要是有人总折腾白老五,我也不待见他。说不定早就动手了,可不会像芸畅姐姐这样好脾气。她也就是刀子嘴豆腐心,我懂的。”
白鹿歌说着,“咣”地一声将那盒阿胶放在了棋盘上。
“我来找你是想请你帮个忙。替我查查这玩意的来历。”
“是与昨夜裳梵公主中毒一事有关?”
“嚯,行啊,消息可够灵通的。没错,就是为这事。不过大夫说不是中毒,是补过头了。那人一定懂些药理,而且还很有钱。”
白鹿歌趴在盒子上嗅了嗅:“这盒子上的香釉,味道很好闻,质量上乘。应该是女子用的东西。这种盒子即便是在笙央城,怕也找不出几个。我知道你门路广,脑瓜子灵,你一定能查出来。”
“裳梵公主并无大碍,即便查出,也难追究此人。”
“若只是针对我嫂嫂便罢。但昨日送这东西来的人说,她是王后派来的。我想,王后这么疼爱我嫂嫂,总不可能害自己女儿吧。而且这人颇费心思,以补伤身,何其歹毒。我只怕他是冲着我们白家来的。”
这个猜测不无道理,毕竟如今白家蒸蒸日上。除却安家,便是白家坐大。所谓树大招风,朝堂中的明争暗斗早就是常事了。为了争权夺利,家族间勾心斗角的事也不是没见过。
白鹿歌心里是想,也许这盒阿胶,就是安家人送来的。为了稳固自己瀚朝第一大家的地位,杀个侄女,对安敛来说应该不是什么做不出的事。除了安氏,要么就是白家在朝堂中的对手。那些人白鹿歌都不熟,一时也想不出谁最有可能。
她能想到的事,她相信霍麓展也一定能想到。
“如何,能帮我查么?”
霍麓展点了点头:“不难。”
“太好了,我就知道你肯定会帮我的,够义气!”白鹿歌捶了霍麓展的胸口一把。
霍麓展淡淡一笑:“你伤势恢复得如何了?”
“好多了,我本来也不是那种娇滴滴的人,不用担心。对了,我上次不是说找你一起玩么?等我伤全好了,咱们跟朔邪他们一块上山捕猎宿营,玩撞马。如何?”
霍麓展淡了脸色:“不必了。”
白鹿歌撇嘴道:“当真是不合群。那行吧,改日我再来找你玩。”
言罢,白鹿歌遂拍拍衣裳站起身来准备回家。霍麓展看了看她,犹豫片刻道:“明日,山河居中会举办一次诗会,笙央诸多世家子弟皆会到场。你可来?”
白鹿歌挑眉道:“诗会?我又不会作诗,也不爱读书,你又不是不知道。这种诗会,我来了坐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能睡着,我来做什么?”
霍麓展不说话了。
见他如此,白鹿歌心里又觉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自己刚刚才有求于他,欠了霍麓展这么一番人情。而霍麓展这样的人,会主动邀请她去参加诗会,已经是十分不容易了。
想到这儿,白鹿歌又大气地拍了拍胸脯。
“不过既然你霍三公子开口了,我一定会来的!谁叫咱们是朋友呢。明日我一定打扮得光鲜得体,即便来打瞌睡也一定要打得漂亮。先走了啊。”
白鹿歌冲霍麓展摆了摆手,转身颠着步子离开了。
诗会这种东西,白鹿歌倒也不是没有听说过。只不过她向来瞧不起那些个所谓的才子才女,坐在一块儿品茶,然后吟些酸溜溜的诗句。听不懂也就罢了,偏生还要像其他人一样叫好,实在是烦人得紧。
若说这次诗会有什么让白鹿歌感兴趣的事的话,那便是那个黄姑娘一定也会去。她还留着黄姑娘给霍麓展的那个香囊呢。虽然香囊已经空了,但明日诗会她要是拿出这香囊,再把出巡时的事一说,嗐,说不定还能撮合一段金玉良缘呢。
如此想着,白鹿歌更觉自己实在是善解人意,犹如月老下凡呀!
次日一早,白鹿歌一睁眼就迫不及待地下了床来。对着镜子挑了一件银边云绣的男装束袍。长发束着短冠,一支云雀衔枝翠玉钗横于冠上。手中再拿着抛荷轻轻一摆,恰是风度翩翩玉面玲珑的公子哥模样。
府中下人已准备好了可口的早饭,一走进内堂里,就嗅到浓郁的香味。白鹿歌快步上前,殷勤地帮白夫人摆放着碗筷。
“今日怎么打扮成这副模样?又要去哪儿惹事啊?”
“哎呀娘,怎能说是要惹事呢,我今日可是受邀去参加诗会呢。言之呢,就是我的书童。怎么样,我这身打扮好看吧?”
“好看是好看,只是你平日连书也懒得翻一下,怎么今日突然就要去参加诗会了?”
白景闫在主座上坐了下来:“既然是去参加诗会,就当好好看看诸位才子的笔墨文采。这种场合本该多去,免得你整日行为无状,只会闯祸。”
白夫人笑道:“哪里这般严重?要我说啊,鹿歌就是这般活泼跳脱的性子才好。姑娘家嘛,若是凡事小心翼翼,唯唯诺诺,以后怎么做军中统帅?”
“还是娘懂我!”白鹿歌嘿嘿一笑。
“你便一味地惯着她吧,如此,要她什么时候才能懂事。”
白夫人道:“女儿嘛,自是用来宠的。咱们白家向来都讲这个理儿,这可是你说的。”
白景闫笑叹一声:“是是是。”
一家人说笑着端起了碗筷。才吃了没两口,却忽然听见前院儿里传来一阵尖叫声。紧接着劈里啪啦的脚步声迭起,直朝内堂而来。
府中的管事嬷嬷捂着脸,一边跑一边喊:“老爷,夫人!安氏的大公子闹上门来了,老爷……”
白景闫的眉头倏地拧了起来:“好好说。”
“老爷,安氏的大公子带着好大一帮人闯进府来了,说是要拿二小姐和大少爷问罪呢!现在大少爷也不在,这……”
白鹿歌“啪”地一声撂了筷子:“这人还有完没完了?拿我和大哥问罪,他凭什么?若不是我跟大哥,他早就死了!”
“你莫要惹事,待在屋里不许出去。”
言罢,白景闫便站起身来,与白夫人一同出了内堂去。
白鹿歌和白朔邪,白若然一同趴到了窗前,从窗缝里往外瞅着。到这时,白鹿歌才忽然觉得少了点什么。
“芷鸢人呢?”
“好像在院子里玩……”白朔邪顿时心感不妙。
正说着,内院的大门就被人一脚踹开了。一众身着雀翎家纹武袍的人瞬间鱼贯而入,一个个腰上都挂着佩剑,整齐地在院里排成了两列。这般郑重其事,像是下一刻就要有个老太监高呼一声“君上驾到”似的。
安九鸣从院外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一看到他的脸,白若然和白鹿歌的双手都紧紧地攥成了拳。
安九鸣一只手吊在胸前,一手揪着白芷鸢的头发,将她生生从地上拽进了院子里来。白芷鸢拼命挣扎哭喊着,拉着自己的头发尖叫喊疼,一张脸都涨成了酱红色。
“呜呜,娘!救救芷鸢,好疼,好疼啊!救命呀娘……”
白夫人怒目圆瞪:“安公子这是何意?芷鸢是我白府嫡女,你岂敢如此对她?”
安九鸣哼道:“白府嫡女?爷还是安氏嫡子呢!你们白家的人算什么东西,也敢跟本公子叫板?白鹿歌呢,让她赶紧给本公子滚出来!”
白景闫道:“安公子兴师动众来我府中寻人,不知是为何事?小女是尚未出阁的女子,岂能随意抛头露面?”
“不能随意抛头露面?那白鹿歌是个什么货色,你自己心里不清楚么?罪臣之女,青楼女昌女支生的孽种一个!还什么未出阁的女子,呸!”
“狗娘养的安九鸣。”白鹿歌恼怒地拧了拧拳头。“还敢出口骂我,姐姐我今日非把他的舌头拧下来不可!”
白朔邪赶紧拉住白鹿歌,道:“你干什么!爹说了让你不许出去,你现在出去岂不是坏事了?有爹娘在,不会有事的。”
柳言之道:“是啊将军,这安九鸣分明是冲你来的,你现在出去岂不是自投罗网么?”
白鹿歌火冒三丈,但也只能抑着怒火跺了跺脚。
白夫人厉声道:“鹿歌是我白家的嫡出女儿,安公子还请把嘴放干净点!放开芷鸢。这是镇岚侯府,可不是你们政宗府,容不得你撒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