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众人都愣住了。
段裕眸光微暗,面无表情的看着地上母女俩,“太子从前和徐家小姐不过一面之缘,近两日才刚刚结识,竟对她倾心了。”
“侄儿从未见过像徐家小姐这样貌美又温柔体贴的女子,误以为她心慕王叔才一时糊涂做下错事,想让府中护卫教训教训王叔……”
段清说到这里,有些羞愧的低下头,“侄儿从未想过要伤害王叔,只想着让您在徐家小姐面前出丑,让她明白侄儿才是最好的男子,还请王叔不要与侄儿计较了。”
听完他的一番话,徐婉清心里复杂的不知该如何做想。
说皇后和太子被揭穿还嘴硬是愚蠢,可他们两人片刻间就能把刺杀变为小使手段,有理有据的由不得人不信,又机智的让她叹为观止。
这样一来,恐怕皇上不会再责怪太子了。
果然如她所想,皇上的脸色缓和了许多,“你是东宫太子,相貌才能都是世间最好的,徐家小姐怎会嫌弃你!你这样不懂事的想你裕王叔出丑,实在是太不知好歹!”
“儿臣自知做得不妥,还请父皇和王叔责罚。”段清慌忙趴在地上求饶,已没有方才那样慌乱了。
段裕抱着胳膊冷眼旁观,“皇兄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吧,臣弟没把此事放在心上,方才也只是想逼着他承认罢了,御花园有刺客的事我早就知道。”
闻言,徐婉清惊疑不定的抬眼,试图从他淡然的神色中看出点端倪。
裕王若是承认早就知道,那就是直接承认他故意引人去御花园,就是为了让段清遭殃!
这样一来,恐怕皇后和段清不得不怀疑她落水也是故意的。
皇上知道裕王向来是为所欲为的性子,哪怕知道他别有用心,此刻听他直接承认也会夸一句性子直爽,事后有什么心思都不会与他藏着掖着。
可自己呢……不仅要被皇后他们忌惮,恐怕皇上也会怀疑她是替裕王做事的。
她必须自救!
思及此,徐婉清连忙挣扎着下地,哪怕虚弱也坚持行了个周全的大礼,“小女实在惶恐!”
“徐三小姐,你这是何意?”皇后眯起凌厉的丹凤眼。
在众人的注视下,徐婉清越发忐忑的缩着身子,“小女怎么也没想到今日之事皆因自己而起,心里实在是羞愧难当。”
“谁都知道王爷最在意淮阳郡主,这两日小女不仅让太子误会王爷了,还险些害得太子犯错,王爷出丑。”
她顿了顿,接着颤声道:“小女自知无论如何都不能赎罪,只求皇上将小女送出宫,从此再不能进宫参宴,更不能与太子相见才好!”
段裕不动声色的打量她,唇角已轻轻勾起。
“此事和你无关,都是我一意孤行,如今误会已经解开,你何必说这样的话!”段清急忙挽回,忌惮的看了皇上两眼。
徐婉清跪在地上不敢抬头,“小女惶恐,还请皇上下令不要让小女进宫了,小女今生能见龙颜已经是天大幸事,不敢和皇室之人有牵扯。”
自古江山灭亡必有祸妃。
今日裕王和太子闹成这样,全都是因她而起,皇上必定不会希望以后还有这样的事发生。
她今日更是好巧不巧在御花园落水,说不定今日出宫就会被皇上的人解决。
“徐家小姐这话的意思是,以后要与太子划清界限了?”皇上似笑非笑的看了段清一眼。
徐婉清坚定的点头,“是,小女无福消受太子殿下的青睐。”
“你是武侯府的嫡小姐,日后还是得和第兄长进宫吃宴的,只是你不愿和太子来往,朕也不会勉强。”
皇上转而去看自己儿子,“清儿,你别再去招惹徐家小姐了。”
段清愕然,半晌都不知该说什么。
皇后暗地里扯了他一把,轻笑道:“你还愣着做什么?你父皇说的话都不听了吗?”
“儿臣……遵命。”段清神色晦暗的低头,隐藏了所有心思。
徐婉清总算是松了口气,拼着最后一丝力气磕头道:“今日小女落水给皇上添麻烦了,求皇上派人将小女送出宫吧。”
“臧公公,去叫几个宫女来。”
……
两个时辰后,徐婉清坐的马车已经到了武侯府门前。
阿春扶着她下了马车,抬眼就见不远处站着一抹人影。
她不由皱了皱眉,“是裕王。”
话音刚落,段裕已抬脚朝着她们走了过来。
徐婉清不愿被武侯府的人看见,连忙搭着阿春的手迎上去,“王爷怎么来了?您把淮阳郡主送回赵府了吗?”
“引出刺客的法子有许多,你何必冒险跳湖?要是那些人不愿暴露,你就真的没命了。”段裕望着他的眼里满含复杂。
闻言,徐婉清轻轻笑了,“落水动静大,即使他们不愿救,也会吸引宫人过来的,这个法子最保险,既然王爷信任我,我就要不顾一切办成此事。”
望着她真诚的样子,段裕半晌都没说出什么话来。
他从前听徐婉清说过许多回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辞,却从没想过她是认真的。
今日在御花园,这个小女子义无反顾的豁出性命,只为他能够心想事成。
“你到底想做什么?前几日要踢开本王,如今又甘愿为我送命,与太子频频交好,今日却主动划清界限,你……你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段裕逼近一步,把她堵在了墙角处。
听了这话,徐婉清半晌都不知如何回答。
她不敢看那双耀眼的明眸,只是偏过头道:“王爷不要再问了,我没有刻意接近太子,是他自己找上门了,我要不是为了报恩……”
“他接近你,是为了让我知道他要带你进宫的事,御花园那些人才有目标可以刺杀。”段裕径直打断她的话。
徐婉清不解的蹙眉,“为何我进宫,王爷您就会进宫?”
“你觉得呢?”
段裕好整以暇的看着她,满眼都是嫌她愚笨的无奈。
这话倒是真把徐婉清难住了。
她向来猜不透裕王的目的,何况这回进宫有许多陷阱和汹涌暗流。
要是非说一个段裕因为她进宫的缘由,恐怕就是害怕她在宫里受欺负了。
可她会遭遇什么,在裕王眼里就这么重要吗?
“我是怕你被段清算计了还察觉不到,日后你见了他就躲着走,经此一事,他更知道你是裕王府的软肋之一。”
“软肋?这,这是何意?”徐婉清茫然的睁大双眼,心弦在无形中被拨动了一下。
段裕哼了一声,“你一向聪明,听懂了也会装作听不懂。”
“可我是真不懂。”
“自己慢慢悟。”
段裕抛下这句话,塞给她一样东西才转身离开。
手里的物件圆滑温润,徐婉清不解的垂眸打量,看到的是一块羊脂玉玉佩。
半月形玉佩上雕刻着婉字,还有铃兰花纹蔓延到玉佩边缘就消失了。
她疑惑的蹙了蹙眉,猜测是裕王前些日子想要赠给她的,便没有在意的把玉佩先收进袖里。
主仆二人回到清掬院,玲玉和鸳鸯已经麻利的烧了炭火。
“我一整日没在府里,大哥是不是没来清掬院找过我?”
徐婉清站在桌案边,轻轻端起热茶。
闻言,玲玉和鸳鸯对视一眼,“大公子辰时就出去了,回来也没望咱们院里来。”
“知道了。”
徐婉清没有回头,手中的普洱茶却是喝不下去了。
为着沈梦蝶,兄长定是不愿再和她多说了。
原本太子承诺帮她解决此事,现下她执意与东宫划清界限,此事还需自己动手才成。
不过寿康堂不同意这门亲事,兄长暂时还不敢提。
她不急着料理此事,前段日子的账却该算算了。
想到这里,徐婉清缓缓勾唇。
……
“大公子,您这是去哪儿?”
阿春上前两步,急急阻止徐信想要离开长房的脚步。
“你又不是他的丫鬟,别多话。”徐婉清不轻不重的训斥,面无表情的和他们擦肩而过。
徐信看着她决绝的背影,拧紧眉没有吭声。
寿康堂。
老太君靠在榻上吃茶,垂眸端详身边的女子,“你昨日去哪了?”
“出府买胭脂了,这是我给您买的燕窝,您留着补补身子。”徐婉清笑吟吟的把一盒燕窝放在榻边。
闻言,老太君总算露出了几分笑意,“海棠,把燕窝收进库房。”
门外的丫鬟应声而入,麻利的拿着燕窝离开。
看着她的背影,徐婉清若有所思的没有回神。
“祖母选的这个贴身丫鬟还不错吧?”老太君喝了口茶,言语间海棠颇为满意。
听了这话,徐婉清抿唇点头,“麻利的很,祖母挑人可真有眼光,不过……我倒觉着有个人更适合做贴身丫鬟。”
“谁?”
“红桃啊,是余嬷嬷的侄女,昨日刚进府当差。”
老太君面色微顿。
徐婉清接着道:“二娘把她安排到了寿康堂侧面的佛堂当洒扫丫鬟,我看她今日还和其他丫鬟说过要想法子来寿康堂的事,祖母何不成全她?”
“她是你二娘带进府里的,真是有趣。”老太君微微眯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