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问得众人面面相觑。
谁都知道，若是宫里的太监和宫女救了尊贵之人，那事后定能领很多赏赐。
这回徐家三小姐来宫里赴宴，溺水而亡是每个人都不想看到的，要是有人搭救，只怕皇上此刻就下令赏赐了。
可如今呢？救人的离奇消失便罢了，还把晕死过去的徐家小姐放在岸边，万一人被救上来也快死了该怎么办？
皇上紧紧皱眉，双眼里满是让人不敢直视的威严，“臧公公，派人去搜查御花园，定要找到搭救徐家小姐的宫人，朕倒要好好问清楚，他为何不叫人救治徐家小姐。”
臧公公得令，不敢怠慢的答应着离开。
宫殿里再次静默下来，段裕的目光依旧停留在那张面无血色的精致小脸上。
他知道徐婉清不会轻易跳湖，那些黑衣人就算要解决她，也不会以这种冒险的法子闹出动静。
用差点丧命的风险落水，她到底在用什么法子披露端倪？
“王叔怎么一直盯着徐家小姐看？她已经溺水晕过去了，一时半会醒不来的，这件事还是交给父皇调查吧，不如咱们先出宫？”
段清突然开口，状似无意的问出这话。
闻言，段裕冷哼道：“看不出来侄儿还这么会逃避责任，这徐家小姐明明是你带来的，如今出了事，你让你父皇在这里料理着，自己倒想着出宫逍遥快活！”
不等其他人有何反应，他又讽刺道：“太傅教给你先君臣后父子，臣就要为君王分忧的道理，你都吃进肚子里忘光了吗？！”
原本皇上还不觉得此事有什么，现下听段裕这么一说，他顿时觉着太子有些不懂事。
皇后神色微变，笑着开口道：“裕王说话未免也太重了，清儿不是不想帮忙，而是觉着只有太医才能治好徐家小姐，他留在这里只能帮倒忙。”
“怎么会帮倒忙？徐家小姐怎么落水的还没查清楚，太子若是有心分忧……”
赵飞雪的话还没说完，目光就顿在了榻上。
看出她举止古怪，皇上登时疑惑的皱眉，“你在看什么？”
“你们快瞧，徐家小姐的左手上有东西！”赵飞雪惊愕的捂着嘴，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线，索。
这话听得段裕和段清同时一愣。
他不假思索的上前，径直抓起徐婉清的手腕，将黑布条扯了出来，拿到殿门处仔细端详，终于找到了古怪之处。
“王叔，您发现什么了？”段清攥紧拳头，故作镇定的上前两步。
段裕不等他靠近就转过了身，扬起黑布条质问道：“你告诉我，为何会派刺客去御花园？”
“我……我听不懂王叔在说什么，今日是母后的生辰，我从未带什么刺客进宫。”段清委屈的皱着眉，看样子像是根本不知道这回事。
闻言，段裕只是冷笑一声，把黑布条双手奉到皇上面前，“皇兄看看这布料是不是东宫护卫常穿的衣裳。”
皇上神色莫测的接过黑布条，翻来覆去的看了几眼，这才扔在了桌案上。
“皇上，清儿他向来听话孝顺，今日进宫是来为臣妾庆贺的，怎么可能带着护卫在御花园里乱窜？这肯定是误会。”
皇后风轻云淡的解释，连替儿子解释的语气也柔和沉静，没有任何惊慌与不安。
“误会不误会的，臣弟也弄不清楚，就想知道这凑巧穿着东宫护卫衣裳的人为何来御花园，为何在徐三小姐落水后还没救活就慌忙逃走。”
段裕背着手，说这话时冷眼看着皇后和太子，眼底分明带着几分挑衅。
“侄儿真不知这是怎么回事，眼下救活徐三小姐的命才最重要啊。”
段清急急转移话题，眼底满是忌惮。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派来的刺客竟然做了这等愚蠢的事，把人救上来就算了，还将把柄线索留了下来，真是该死！
“太医已经在熬药了，眼下御花园出现的刺客才是大事，有人暗地里偷了东宫护卫的衣裳藏匿在御花园，碰巧遇到徐三小姐落水没敢救活就慌忙逃走，这要是不查清楚怎能让人安心？”
段裕咄咄逼人的夸大此事，根本没打算放过他。
皇上一直默默听着，到了此刻才沉吟道：“确实得查清楚，传令下去，让宫中近卫军守住宫中每个入口，连只苍蝇也别要让它飞出去。”
“父皇……”段清咽了咽口水，怎么也没想到此事真闹大了。
他的那些护卫轻功不好，有近卫军拦着，恐怕插翅也难飞出去。
“既然不是东宫的护卫，那侄儿就别害怕了，反正再怎么查也查不到你头上，何况你今日也不会无缘无故让护卫守在御花园里，除了我今日要去看望淳太妃，谁也不会从那里经过。”
段裕依旧面带淡笑，说出的话却句句含锋带芒。
皇上微眯双眼，还未来得及开口，就听到床榻上传来了动静。
徐婉清茫然的睁开眼，翻身干呕了好几声，强撑着想要坐起来时，看到帝后都在场，吓得连忙挣扎着要下地行礼。
“不必多礼，你刚落水醒来，就在上面歇着吧。”皇上摆摆手，并未计较规矩礼仪。
徐婉清忍着头痛欲裂的感觉，诚惶诚恐的跪在榻上，“小女去找如厕时在御花园迷路，不慎落水惊扰皇上和皇后娘娘，实在是罪该万死。”
“你这孩子说什么呢，只要你平安无事就好，本宫和皇上不会因为此事怪罪你。”皇后绽放一抹和善笑意，比吃宴时看到她还要热好。
闻言，徐婉清感激的点点头，“多谢皇上和娘娘。”
“既然你都醒了，应该能想起谁把你救上岸的吧？”段清迫不及待的上前询问，眼里满是焦急。
看出他在担忧什么，徐婉清不由眸光微闪，此刻终于明白裕王的用意了。
他不是想让众人发现那帮刺客，而想让自己把刺客引出来让皇上看看，平日里温和有度的太子到底有多心狠手辣。
思及此，她若有所思的抬眼，“小女落水后已然神志不清了，只记得有几个人将我救了上来，还说他们的主子想让我进宫是有用处的，不能看着我死。”
此话一出，段清的脸色彻底惨白。
今日带她进宫的，不是自己还会是谁？这话任谁听了，都会认定那几人是东宫护卫。
他来不及再细想，急忙撩起衣袍跪在地上，“父皇，儿臣并未让东宫刺客埋伏在御花园，救活徐小姐的人定然和东宫无关，还请父皇明察！”
“皇上，近卫军已经将那几个黑衣人捉住了。”臧公公快步进来，不动声色的看看太子。
皇上摆手，“全部处死。”
徐婉清听得心中大震，连忙低头掩饰自己的错愕和惊恐。
她不过是武侯府的一个小姐，不值得皇上这样下重手，处死这些身怀武功的刺客，恐怕是为了给裕王一个交代。
“皇兄倒也不必这么做，可能侄儿只是想和臣弟开个玩笑，他还能真杀了臣弟不成。”段裕不紧不慢的开口，听着根本不像是在求情。
皇后听得心中气闷，当下便冷声道：“这些刺客看着虽像东宫护卫，却也没有证据证明，何况他们在御花园救了徐三小姐，你怎么知道他们是在埋伏你？怎么知道他们一定是坏人？”
“侄儿从未有过害人之心，更别提是从小看着我长大的王叔了，还请父皇明察。”段清跟着磕头喊冤。
见他们母女俩一唱一和，徐婉清忍不住攥紧棉被。
她方才还觉着帝王家的人都心狠手辣，城府深沉，今日一看才知道，他们不过是心狠罢了，根本没什么脑子。
没有人会特地穿着东宫护卫的衣裳埋伏在御花园，裕王今日进宫更是必定要经过御花园。
皇上这些年坐拥江山，如果连里头的猫腻都看不清，还怎么管着天下万民的生计。
如今皇后和太子竭力扯谎开脱，只会让皇上更生气。
果不其然，皇上听了他们的话，不仅没有相信，脸色反而更加阴沉了。
“有些事朕不想明说，今日皇后生辰，朕也不想重罚背后的主谋，不过你们都给朕记着，当年从虎口救朕，背上中数箭也要护着朕的是裕王，谁动他就是动朕的胳膊腿，听懂了吗？”
听了这番话，徐婉清不免有些错愕。
怪不得她那日看到裕王背上有那么多伤痕，原来是当初拿性命护皇上被人伤的，那皇上这些年总是由着裕王的性子也不足为奇了。
皇后咬咬牙，不动声色的跪在地上，“多谢皇上开恩，日后臣妾定会好好教导太子。”
“母后，儿臣何罪之有！”段清忌惮的看看皇上，垂在身侧的双手都在微微发抖。
此事就这么含糊着过去便罢了，母后非要这么说，岂不是上赶着和裕王对立？！
皇上紧紧皱眉，“你方才说什么？再给朕说一遍！”
“是清儿错了！只因他心慕徐三小姐，嫉妒裕王前些日子和徐三小姐走得近。”
皇后不由分说的扯了段清一把，“你也太糊涂了，裕王已定下亲事，不会和徐三小姐有什么瓜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