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嬷嬷犹豫道：“寿康堂的丫鬟都知道老奴要给老太君熬汤，辰时之前都没人去小厨房，今日只有长房的鸳鸯来过。”
“鸳鸯是我院子里的洒扫丫鬟，别说来寿康堂了，她平日里连清掬院的大门都不出。”徐婉清当即反驳，并不信这话。
她这些日子在清掬院闲着，听惯了鸳鸯几人说笑玩闹，就没见她们胡乱跑过，更别说敢大老远来寿康堂了。
余嬷嬷忙道：“老奴何必骗三小姐呢，鸳鸯今日来寿康堂的小厨房，说是洒扫院子的扫帚坏了，听说寿康堂手扎的竹扫帚好，所以来拿两把。”
看她说得言之凿凿，徐婉清眯起双眸，“阿春，去把鸳鸯叫过来。”
阿春不敢怠慢，立刻跑出了正堂。
“清儿，你千万不要生气，余嬷嬷也不是说鸳鸯动手脚的意思，可有机会动补汤的也就只有她了，总得查清楚再说。”
庄晓慧皮笑肉不笑的安抚，眼底隐隐带着几分得意。
哪怕只是短短几句话，徐婉清也嗅到了陷阱的味道。
清掬院的洒扫丫鬟只有三个，除却投靠长房的玲玉，紫鹃和鸳鸯都是她观察许久才决定留下的，绝不会和二房人有牵扯。
今日这件事，恐怕清掬院主仆都在算计中。
不多时，鸳鸯跟着阿春匆匆来到，想必已经在路上听说了此事，一进来就很是忐忑。
徐婉清不等她行礼，便立刻追问道：“你今早来寿康堂拿扫帚，是不是进了小厨房？”
“奴婢到处找不到人，又不敢进正堂惊扰老太君，去小厨房才看到余嬷嬷。”
鸳鸯战战兢兢的抬头，眼里满是迷茫和不安，“可奴婢并未对补汤动手脚，请小姐一定要信我。”
“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徐婉清点头安抚，不想让她太过害怕。
徐梓玥轻笑两声，“不是你们说没做就没做的，小厨房只有余嬷嬷和鸳鸯去过，补汤里无缘无故加了地黄，不是鸳鸯还有谁？”
鸳鸯吓得连忙摇头，解释道：“奴婢是进过小厨房，却从未在补汤里动手脚，奴婢向来和寿康堂没什么来往，更是十分尊敬老太君，不会故意害她老人家！”
看她急得都快要哭了，徐婉清微微蹙眉。
“今早只有你和余嬷嬷在小厨房，不是你难道还是余嬷嬷？你想要瞒天过海，也得看看这些话能不能说得过去。”庄晓慧的脸色逐渐凌厉。
她们母女俩轮番质问，根本没打算给长房解释的余地。
徐婉清依旧镇定如初，淡淡道：“就凭我的丫鬟进过小厨房，谁也没有亲眼看见她放地黄，再说她只是个小小的洒扫丫鬟，还能知道晌午摆宴会有鹿茸鸡肉汤？更别说提前备下与之相克的地黄了。”
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由不得人反驳。
可庄晓慧丝毫不慌，“我要给老太君准备鹿茸汤的事，二房前日就都知道了，否则小厮们也不能连夜去城外割鹿茸，鸳鸯提前知道此事，再买地黄下毒轻而易举。”
徐婉清听完她的话，越发肯定这毒是二房下的。
她前几日就听说老太君把庄晓慧叫去狠狠训斥一顿，今日出这样的事，长房牵扯其中落个不孝的罪名，老太君说不定还会丧命，于这母女俩是一石二鸟的好事。
思及此，她转身对阿春耳语几句，又扬声道：“你再去长房一趟，让人查查鸳鸯的银两，看她有没有用银子买地黄。”
徐梓玥听得眼皮微跳，很是认真的打量她一眼。
她怎么也没想到，徐婉清在这种时候还是心思活络，片刻间就能抓住线索顺藤摸瓜。
地黄可是大补品，要是鸳鸯的银两没少，那可就说不过去了。
眼看阿春和两个小厮去长房查银子，她忙道：“鸳鸯想买地黄，用什么法子都能买到，也不一定用了自己的银子，还是得从药铺下手。”
“什么意思？”徐婉清不动声色的追问，眼底满是忌惮。
看出她的底气没那么足了，徐梓玥得意的勾唇，不慌不忙道：“盛京卖地黄的只有一家药铺，大可以让人去把掌柜带来问清楚，鸳鸯到底有没有买地黄一查便知。”
“这……”徐婉清犹豫不决，半晌都没说出什么话来。
庄晓慧等的不耐烦，当下便哼道：“清儿不是口口声声说鸳鸯是无辜的吗？既然行的端坐的直，那就让人去带掌柜过来问清楚，只要不是她做的，此事就和你们长房没关系了。”
说罢，她与徐梓玥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的笃定和得意。
她们这回准备的万无一失，只等药铺掌柜来到此处，当着众人的面指认鸳鸯，便能把谋害祖母的罪名钉在徐婉清头上。
徐梓玥想着便有些迫不及待，断然对门的小厮摆摆手，“你们去把药铺掌柜的带过来。”
“是。”两个小厮齐声答应，不敢耽搁的快步离开。
看着他们的背影，徐婉清紧紧皱眉，半晌都没说出什么话来。
众人把她的反应看在眼里，渐渐觉得此事就是长房做的，目光都开始变得古怪了。
“老太君醒了。”
不久前进去诊治的赵惠生出来，脸上带着几分喜色。
众人忙拥进里屋，就见老太君满脸汗津津，正躺在榻上不断闷哼，像是在忍受着痛苦。
“药来了！”
余嬷嬷忙快步进来，将一碗药面递给老太君。
老太君皱眉喝完，这才长出口气。
“这是镇痛的汤药，您过半个时辰便不会疼痛难忍了，半月内在榻上好好将养着就能痊愈。”赵惠生对她拱拱手。
老太君欣慰的点头，将枕下的一袋银两拿出来，“这回全靠赵大夫竭力救治，这银子你拿着，算是我另赏给你的。”
“多谢老太君。”赵惠生接过钱袋，提着医药箱就想退下。
“等等，还有下毒一事没查清，兴许还有用到赵大夫的地方，还请你先留步。”
庄晓慧出言阻止，故意引出下毒的事。
听了这话，老太君的脸色果然变了，“你这是什么意思？那鹿茸汤有人下毒？”
“不是鹿茸汤，是今早的补汤。”
徐思溪坐在床边，将方才的事娓娓道来，却未咬定鸳鸯就是凶手。
老太君听得脸色凝重，半晌都没吭声，让人看不出她是否怀疑长房。
“祖母，这些年孙女从未做过伤害您的事，连清掬院都甚少出的鸳鸯和寿康堂更没有恩怨，您一定得相信长房。”
徐婉清义正言辞的为长房辩解。
“这可不是你说相信就相信的，药铺掌柜还没带到，得他说了才算，还有阿春和那两个小厮怎么还没回来？”庄晓慧狐疑的望了望门口。
徐婉清垂眸不语，只是安静的坐在凳子上等待，在众人看不到的地方露出丝丝笑意。
片刻后，阿春和几个小厮归来，身后还跟着穿绛紫衣裳的男人。
那男人留着山羊胡，大腹便便的模样一看就是惯爱酒肉的脾性。
他拘谨规矩的上前行礼，“给老太君问安了。”
“起来吧。”
老太君一抬手，指了指跪在地上的鸳鸯，“你仔细看看她，她这两日去了药铺买地黄吗？”
闻言，庄晓慧和徐梓玥都露出了饿狼扑食的目光，恨不得掌柜直接指认。
许是她们表现得太笃定，老太君突然抬眼打量她们片刻，复又低头不语。
掌柜走到瑟瑟发抖的鸳鸯面前，不解道：“这两日并未有人去买地黄，我也没见过此女子。”
此话一出，庄晓慧母女俩顿时僵在原地。
“怎么可能！你再仔细看看，当真不认识这个女子吗？”徐梓玥上前两步，目光隐含压迫。
这该死的掌柜竟然敢临时改口，不要她们准备好的银子也就罢了，难道拼着得罪武侯府也不愿按计划行事吗！
掌柜苦笑着摊摊手，“别说认识她了，这两日就没有人来买地黄，地黄和进货的单子都在药铺，大可派人去查看。”
“你……”庄晓慧一口气堵在心头，愣是说不出什么话来。
眼看着徐婉清就要遭殃了，这掌柜却临时改口，两句话就坏了她准备好几日的计划，实在是该死！
“就算鸳鸯不是在这家药铺买的地黄，那也定是在其他地方买的，今日进小厨房的只有她和余嬷嬷，不是她动手脚就没有旁人了。”
徐梓玥心思飞转，忙将罪名引到鸳鸯身上。
“说不定也是余嬷嬷年纪大，老眼昏花将地黄错放进去了，现下无凭无据的，也有掌柜出来作证，此事就不是鸳鸯做的。”徐婉清强势反驳，不肯给她颠倒黑白的机会。
闻言，掌柜抢先开口：“地黄生长在寒冷阴湿的北疆，整个盛京只有我一家药铺专门让镖局运送而来，其他铺子不可能有地黄。”
听到这里，老太君才缓缓抬眼。
她扫视众人，最终将目光投在余嬷嬷身上，“若我记得不错，库房里就有地黄和人参的补品吧？”
“是，库房里有。”余嬷嬷硬着头皮答话，因有账本记录在册，此刻根本不敢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