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话问得众人没了声。
盛京人都记得,两年前裕王带着老虎上街,突然让老虎暴动伤人,哪怕咬断了平民百姓的胳膊腿,衙门也没敢派人过问。
今日老虎若是发威,他们被咬死都不能喊冤,否则一家子都有可能被裕王整治。
徐婉清打量着他们惊惧的模样,仍旧举着那五千两银票,“要钱结案还是不要命的继续闹下去,全在你们自己。”
众人对视几眼,哪怕再不甘心的想要更多银两,也不敢公然和裕王的爱宠作对。
周文施一直躲在衙门里观察情况,见裕王的爱宠都出面了,只得挤开众人走到他们面前,对中年妇女耳语了几句。
那妇女脸色微变,犹豫之下还是接过五千两银票,“我们同意用五千两银票和解。”
“酒酿铺子有掌柜,结案事宜就请周大人把他传唤过来吧,我先走了。”徐婉清转而对周文施行了一礼,深深看他几眼才离开。
周文施还真是大胆啊,为了银两能怂恿这两家人闹到如此地步,一点都不怕刑部和大理寺插手。
不过她根本不在意,此事已经解决,在她的记忆里,这个知府大人也很快就要下台了。
……
徐婉清带着虎儿回到王府时,天都快黑了。
看到虎儿外出两个时辰依旧生龙活虎,段裕挑眉道:“你在街上喂了它什么吃的?”
“一只烧鸡,不算多吧?”徐婉清小心翼翼的打量着虎儿,生怕它有些东西不能吃。
段裕摇摇头,将锁链接过来,“下回做事多留个心眼,别动不动就让虎儿帮你解决问题,比起让他们屈服于老虎,还不如自己强大到让他们心生畏惧。”
这番话听得徐婉清心里发烫。
她重生以来,不就是想要变得强大,足以和兄长压下二房那些人吗?
这些事好好筹谋就可以做到,但让盛京人听到自己的名字就害怕,恐怕是她一辈子都做不到的事。
想到此处,她不免抬眼轻笑:“何时我有王爷这样尊贵的身份,旁人见了我自然会退避三舍。”
“你来府里做裕王妃,同样能让人提之色变。”段裕顺了顺虎儿的毛,目光渐渐变得温柔。
在这一瞬,徐婉清突然产生了错觉,还以为他是在温柔又认真的请求自己,将来定要嫁进裕王府。
这个想法太可怕,吓得她使劲摇摇头,甩开脑海里杂七杂八的头绪。
看她正困惑的想着什么,段裕笑道:“盛京里给东家做工的工人若是意外死了,只需百两银子就能息事宁人,这回有虎儿坐镇,你还是给他们五千两,岂不是太亏了?”
“此事是有人因为我故意而为,虽不是我害死的,可两条人命摆在眼前,我实在觉得愧疚,给这么多银子也算是买个心安吧。”
徐婉清垂眸,心里很不好受。
她虽想着要夺回长房的一切,却始终没有存过主动害人的心思,更不想连累无辜人惨死。
这两条人命是她身上的债,花银子还了也不算是愧对他们。
闻言,段裕有些受不了的摇摇头。
他从袖中掏出一样东西递过去,“你们武侯府的俸禄才六千两,你这一出手败出去这么多银子,过年后拿什么吃穿?”
看着他手里正好五千两的银票,徐婉清不解的瞪着眸子,“王爷这是何意?”
“你以为凭那两家平民百姓,在官府面前敢狮子大开口要这么多银两吗?盛京也有许多不成文的规矩。”
段裕把银票塞进她手里,目光像在关爱傻子。
这话听得徐婉清愣了愣。
她想着周文施给那中年妇女耳语几句的模样,登时什么都明白了。
就如裕王所说,盛京也有许多规矩,赔给死人的银两最多百两,够普通人家吃喝几十年的了。
这两家人敢要那么多银两,在官衙门前耀武扬威的闹,根本就是听了周文施的命令!
周文施和徐家二房串通起来,一个要银子,一个要的是酒酿铺子开不下去,她进大牢丢名声。
徐婉清想通了所有事,突然觉得遍体生寒,“我没想到……没想到这两家人是听令行事。”
“看来你还不算太傻。”段裕漫不经心的转过身,拉着虎儿进府。
徐婉清忙跟在后头,举着银两问道:“那这五千两银子是王爷从衙门要过来的吗?”
“周文施都卸任了,他贪的银子自然得交出来。”段裕嘲讽的说出这话,像是想到了什么可笑之事。
徐婉清震惊的瞪大眸子,“是王爷用手段让他不能做知府了。”
她这话说的笃定。
段裕坐在太师椅上,端起茶呷了一口,“本王早就看他不顺眼了,谁叫他自己找死,这么多年贪了不少银子,本王今日凑巧帮帮你,不用太过感激。”
闻言,徐婉清抿紧了唇。
她记得周文施在前世卸任的时候,也是因着有人查出他贪银两欺负平民,害怕自己被大理寺整治才主动致仕,没想到其中是裕王在调查此事,逼他离开为民除害。
直到此刻,她想她明白当今皇上为何要重用这个名声不好,在盛京横行霸道到百姓畏惧的裕王了。
段裕面上看起来不正经,可谁都没想到他会在暗中调查知府的动向,就像皇上手中的箭,指哪就是致命伤。
怪不得他没有具体官职,却仍旧让丞相与方总督都不敢造次。
“回去吧,天都已经黑了。”
段裕出声打断了她的沉思,“你若是想留下来过夜,本王也乐得让人多备一床被褥。”
徐婉清的脸腾地红了。
她匆匆行了一礼,将银票塞进袖中转身跑开。
看着她逃也似的背影,段裕露出了一抹淡淡笑意,还未来得及起身,就见那抹身影又回来了。
“是……是拜月姑娘!”徐婉清吓得小脸发白,像偷东西的贼一样心虚。
若是让拜月看到她在此处,明日她就是赵飞雪在盛京里的死敌。
段裕不动声色的皱眉,只得指了指里屋,“进去躲着。”
看着昏暗没有点蜡烛的里屋,徐婉清咬咬牙,只得快步跑进去,躲在门后捂住了嘴巴。
过不多时,一阵脚步声响起。
拜月行礼道:“奴婢替郡主来传个话,明日务必去赵府一叙。”
“本王没空,明日还要替皇上办差事,若是又要玩什么纸人风筝,就让其他人陪她吧。”段裕慵懒的把玩着茶盏,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
拜月脸上的笑意微淡,继而道:“郡主想与王爷商量的是亲事,还请您务必过去一趟。”
门里的徐婉清听得一怔,想到赵飞雪黏着裕王的样子,心里莫名沉了沉。
这两人从小玩到大,性情也是一样的不讨巧,常有盛京人在私下里议论,说两人在一起不是什么金童玉女,而是为民除害。
所有人都以为他们青梅竹马,长大了也会顺理成章的亲上加亲。
“你家郡主比本王小三岁,本王都不着急亲事,她为何如此着急?大姑娘家的也不害臊。”段裕没好气的撇撇嘴,信手捏了一块糕点。
看他如此漫不经心,拜月的脸色有些暗沉。
每回见到裕王的时候,只要没有自家小姐在身边,裕王都是轻慢的态度。
偏偏她害怕小姐生气伤心,也怕这种事说了也没人信,许多年都是默默忍着没敢透露给小姐。
可今日裕王为何越来越不把小姐的话放在心上了?
“女子和男子成亲的年纪不一样,在盛京里的姑娘哪个不是十七八岁就已经嫁人了?小姐该到谈婚论嫁的时候了,还请王爷不要让奴婢为难,明日就去一趟赵府吧。”
拜月压下心里的疑虑和担忧,恭恭敬敬的低身行礼。
她好歹是淮阳郡主身边有头有脸的大丫鬟,眼下都做出这副求人的架势了,段裕也不好无情拒绝。
“明日什么时辰?”
“王爷晌午去就成,也能陪老爷用饭。”
“退下吧。”
外头很快没了声音,徐婉清不敢贸然出去,又等了半晌才慢慢挪出去。
正堂已经没了拜月的身影,段裕坐在桌边,手里的糕点不知何时变成了一地碎渣。
她敏锐的感知到这男人心情不好,只得小心翼翼道:“要是王爷没别的事,那我就先走了。”
“本王要真是娶了淮阳郡主,你待如何?”段裕突然抬眼,目光前所未有的认真。
徐婉清莫名觉得心慌,干笑两声道:“以……以淮阳郡主的相貌身家,与王爷是门当户对,王爷和郡主在一起是天大的好事。”
“那你呢?”
段裕依旧紧紧盯着她追问。
“我?我自然要祝福王爷和郡主百年好合,感情和睦了。”徐婉清笑吟吟的说着好话,却越来越不懂他为何要这么问。
裕王府的女主人是谁,与她没有任何干系,她也没有资格指手画脚。
“也不知你是真听不懂,还是在跟本王装傻。”段裕疲累的捏捏眉心,对她随意摆了摆手。
知道他是让自己离开的意思,徐婉清转身的瞬间,却觉双腿有千斤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