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婉清从沉沉思绪中挣脱出来,抬眼就见两个大夫果真急匆匆进府,前头领路的小厮更是满脸凝重。
她皱了皱眉,“去二房!”
阿春一愣,想问问自家小姐为何知道是二房出事,还未来得及出声,就见她已经快步跑去了武侯府大门。
两人跟在大夫后头,直走的满头大汗,这才赶到了二房正院。
徐婉清还未进去,就听见一阵痛心的哀嚎。
记忆中,她可从未见过庄晓慧痛哭流涕的模样,带着阿春进了正堂,就见老太君几人站在里屋门前,面上凝重的不可化解。
“夫人,大夫要开始诊治了,您挪个地让丫鬟们进去打下手吧,二小姐会没事的。”西宁把人搀扶出来,声音里都带着细碎哽咽。
看庄晓慧满脸泪痕,双眼红肿如桃的模样,徐婉清当下了然几分,“二姐姐出了何事?那些大夫如此慌忙,我还以为有大事发生。”
“清儿啊!你二姐姐怕是活不成了!”庄晓慧悲痛欲绝的扑在她身上,又仰起头大哭起来。
徐老太君不待见的皱眉,回身坐在太师椅上,“大夫还没诊治出结果,你在那里瞎说什么丧气话!别再吓着了清儿。”
“母亲说的是,你别乌鸦嘴了!”徐晏也跟着训斥一句,心烦意乱的坐下。
庄晓慧被训得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抹着泪闭口不言。
徐婉清环视四周,却发现这里只有徐格一人,如萍已经不知去向了。
正当她想开口询问时,一位大夫从里屋走出来,将刚写好的方子交给老太君。
“老太君快快派人去抓药,这可是救命的药方!”
“大夫!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女儿她到底如何了?”庄晓慧急匆匆冲上前,紧紧抓住大夫的衣袖,力气大的险些将他拽倒在地。
大夫叹口气,沉声道:“贵府二小姐的情况可不容乐观呐!毒药凶猛,现下二小姐晕死过去,全身都被毒得起了青斑,要是熬不过这夜,任凭菩萨来了也无力回天。”
听到这话,众人顿时愕然。
老太君更是攥紧了手中拐杖,“还不快去药铺抓药!今日二小姐要是有什么好歹,我就把你们在正院伺候的全部发卖到黑窑子里!”
这番训斥吓得众人低头,两个小厮忙接过药方,急匆匆赶往药铺抓药。
庄晓慧一抹泪,跪在地上咬牙切齿道:“母亲现下已经明白了吧?如萍今日故意来正院找玥儿说话,分明就是为了等着在茶水里做手脚,还请母亲看在玥儿生死未卜的份上,将如萍送到官府大牢吧!”
闻言,徐婉清面上并未露出任何惊讶之色。
她看看众人晦暗的脸色,心里暗叹庄晓慧装模作样的本领实在是太妙了,若不是知道正院的心思,连她都要信了这话。
徐老太君板着脸,终于开口道:“此事不一定是如萍做的,还得让人慢慢调查才行。”
“母亲要调查到什么时候去!那时正院堂里只有她们两人,玥儿总不能对自己下毒吧!此时不是如萍做的还会是谁?!祖母一向偏着如萍他们,今日看来果真如此!”
庄晓慧气得脸色铁青,说话渐渐不善了。
“二娘谨言慎行!祖母平日里虽然疼爱五弟,却从来没有多给过偏院什么好处,在这个节骨眼上,您怎能这样说话呢?这不是怕你祖母寒心吗!”
徐婉清当即出言训斥,听不下去的叹了口气。
听了她的话,庄晓慧心中微沉,刚想要反驳时,就见老太君的脸色越发难看了。
“此事还没有定论,你若是真担心玥儿,就为她祈福诵经,保佑她明日能够平安度过这一劫难,如萍被关在柴房里,又不能直接逃跑,你急什么?”老太君不待见的说教两句,转而对旁边的徐格招招手。
徐格原本还捏紧拳头忍耐着,听到这话才忍住想要为姨娘辩解的冲动。
他乖乖退到老太君身边,打定主意要誓死保护娘亲。
看着他们火急火燎的模样,穆从雪满不在乎的倚在太师椅上,静静的看这场戏会如何收场。
众人就这么等了两个时辰,直到天都黑了,两个大夫才满头汗的从里屋出来。
“二小姐的命算是暂时保住了,等明早看看青斑会不会消失,若没有消失便还有丧命的可能。”
庄晓慧这才微微松了口气,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母亲年纪大了,再强撑下去会累倒的,还是趁现在查清楚如萍下毒的来龙去脉吧。”
闻言,徐晏径直对身边人摆摆手,“把人带过来。”
不过多时,两婆子把面如土色的如萍架进来,让她跪在了地上。
庄晓慧咬咬牙,毫不犹豫的走过去踢打她。
“贱婢!你哪来的胆子害我女儿?!她今日受苦成这样,你这辈子都别想好过,看我不杀了你!”
说着,她拔起簪子就要刺上去。
徐格眼疾手快的抓住她手腕,眼里都是凶狠和敌意,“事情还没查清楚,你怎么知道一定是我姨娘做的?你若是杀了她,我也跟你拼命!”
“好了好了!你们还嫌今日不够乱是不是?让老太君审问,你们都给我退下!”徐晏气得大吼两句,粗鲁的将庄晓慧拉到自己身后。
一场即将来临的冲突被平复,可徐婉清却清楚,在庄晓慧起了杀意要刺死如萍的时候,徐格就已经和正院不共戴天了。
徐老太君紧紧皱着眉,看向地上委屈哭泣的如萍,“此事是不是你做的?”
“不是,我从未想过要害死徐二小姐,她是老爷的亲生骨肉,我就算对正院有什么不满,也绝不会谋害二小姐的性命。”
如萍急忙解释,面上没有半分心虚。
“姨娘就不要狡辩了,此时你有没有做,奴婢倒是清清楚楚!”
西宁愤愤不平的走上前,行礼道:“老太君,奴婢一直跟在小姐身边伺候,今日如萍姨娘带着玉容粉在小姐面前炫耀,两人起了争执,把奴婢和其他人都赶了出来,没曾想她们吵了片刻就突然没声了。”
她顿了顿,悲愤道:“我察觉到古怪,进门就看到小姐已经晕死过来,地上还有打翻的茶水,此事不是姨娘干的还会有谁?小姐又不会对自己做出不利之事。”
此话一出,其他几个被打发出去的丫鬟纷纷点头。
“茶是二小姐让人准备,我就算和她起了争执,也不能在她面前毫不忌惮的下毒,还请老太君明查!”如萍趴在地上解释,吓得全身都瑟缩了起来。
她以为正院和偏院就算有嫌隙,说到底也是一家人,不会动辄到你死我活的地步,看来还是她太天真了。
闻言,西宁当即冷笑,“茶水没毒,只有二小姐的茶杯里带毒,姨娘要是没下毒,那就是二小姐当着你的面下毒害死自己吗?”
一句话问得如萍不知如何回答了。
她知道此事从头到尾都是一场局,只是徐梓玥为了陷害她,不惜给自己下毒,拼着性命也要拉她下水,她解释的话都没人相信。
“如萍姨娘和二小姐无冤无仇,会不会是旁人做的?”余嬷嬷忍不住开口,到底还是觉着如萍不会做这样的事。
西宁理直气壮道:“茶水茶具是奴婢和其他人一起端上来的,绝不可能有人动手,何况姨娘也不是无缘无故要杀害二小姐啊。”
“你这话是何意?”徐晏皱着眉打量她。
“正偏两院本就因为银两的事情在闹气,偏偏三小姐出府只给二小姐带了胭脂,后来也不知姨娘怎么说的,又哄着三小姐给四小姐买了两盒,还特地跑来正院炫耀,因此和二小姐发生了争执。”
“奴婢就想问问,今日是如萍姨娘先挑事,也只有她们两人单独在正堂里,要不是姨娘做了这样的事,还会有谁恨不得杀了小姐泄愤?”
西宁早就想好了说辞,眼下指认如萍的话可是一点都不含糊,句句都往要害上说。
徐婉清在旁边听着,自始至终都未开口。
这是她一手鼓动,让正偏两院争斗出个你死我活,互不妥协。
今日如萍是死是活,她都不在乎,只要两院已经结下了梁子,这辈子都是仇人就好。
如萍绝望的瘫坐在地上,哭泣道:“我如萍一辈子漂泊不定,多年前承蒙老爷看重收留,能留在府里给徐家传宗接代已经心满意足,从未有过要害人的歹心。”
这番话说的徐晏心中动容,又想起这么多年来,如萍在府里善解人意,温软可人的性子。
“我不知是谁巴不得我与二小姐出事,密谋了这样的圈套,但我如萍在此起誓,若我真的害了二小姐,今生便不得好死!”
如萍跪地不起,说出这话时一副问心无愧的模样。
众人对视几眼,一时都没有开口说话。
“此事就是你做的!只要上报给衙门,你绝没有什么活头,横竖都是死,发毒誓有用吗?”庄晓慧冷笑着嘲讽,根本不把她的话放在眼里。
如萍哭着上前,“母亲,你信我吗?我哪里敢自寻死路去陷害二小姐!”